第47章 番外-4(2 / 2)

長街 殊娓 21390 字 4個月前

靳浮白吻一吻她舒展開來的眉心:“好,都聽你的。”

他喜歡她此類愉快的情緒。

過去,靳浮白有過無數次和唐予池打照麵的機會,有時候是遠遠望見,有時候見麵點個頭。

向芋從來不為他們互相介紹,哪怕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身份。

她的不介紹,是因為她自己從未發覺到的不安。

向芋同他在一起的那幾年,幾乎沒有抱怨過,她甚至溫柔地收斂起所有會讓他有壓力的關係網。

怕介紹朋友給他認識,會讓他感覺到壓力,所以就不介紹。

怕自己問多了行程讓他有壓力,所以就不問。

向芋在那段關係裡,其實應該有很多女孩子該有的敏感和不安。

她時常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也時常不知道他同什麼人在一起。

可她從未把不安變成他的壓力。

甚至某次他去參加飯局,外套隨意脫下來丟在包間的沙發上,不知道是挨著哪個女人或者娘炮的外套了,沾染一身刺鼻香水味。

那天他喝了點酒,帶著向芋回了李侈的酒店,外套是向芋幫忙掛的,還以為她會醋意地質問一句飯局有誰。

靳浮白也就擰了一瓶礦泉水,喝著,等候發落。

誰知道她掛完外套轉身,蹙眉說出來的是,你怎麼又喝冰鎮的水?天氣這麼冷,喝冷水要傷胃腸的。

靳浮白當時說不上自己什麼感受,隻覺得他委屈她太多,過去抱住人,故意說起酒局上麵的段子,狀似無意地把去的人都說一遍,好讓她心安。

堂弟靳子隅好奇心旺盛,還真打探過向芋,末了,跑來問他:“堂哥,你愛的那位,我看著一般,你愛她哪兒?”

他沒提向芋的名字,但靳浮白還是怔忪良久,才回答,愛她的所有。

那時候麵對向芋的“小心翼翼”,靳浮白總有一種鞭長莫及的無力感。

他可以給她愛,可以很愛很愛她。

可是他那時還不敢保證,他能永遠那麼肆無忌憚地愛她。

幸好現在,都過去了。

說到唐予池回國的日期,向芋說是下星期五。

靳浮白眯縫著眼睛算一算,突然揚眉,說,下星期五?不就是2月14日?

他捏著她的耳垂問:“怎麼感覺每次情人節,你都是和你那個發小過的?”

向芋躲著他的手,笑著往他懷裡鑽:“那我晚上約他出來,咱們三個一起吃飯呀?”

“好。”

唐予池回國那天,真的是天氣非常好,晴得萬裡無雲。

錦衣還鄉的唐少爺,戴著奢侈品的大墨鏡,光是行李箱就推了一車。

他忙得過年都沒時間,這次回國能呆三個月左右,還以為爸媽和發小能多開心。

結果一路上,根本沒人把他當回事兒。

爸媽興奮地討論著吃什麼,說得都是向芋愛吃的?

唐少爺把墨鏡一撩,眉頭皺得老高,用手裡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子捅向芋的胳膊:“你怎麼回事兒向芋,喧賓奪主呢?你乾爸乾媽眼裡,現在哪兒還有我這個兒子?”

向芋好笑地看他:“唐總這是跟我爭寵呢?”

這一聲唐總,叫得唐予池馬上眉開眼笑。

正準備和向芋說說從國外給他們帶回來的好東西,緊接著居然聽見自己親媽感慨:“芋芋這半年來心情好了很多啊。”

唐母說:“以前總覺得芋芋有心事,我們這些家長呢,也不敢多問,不過現在好了,知道有人照顧你,我和你乾爸放心了不少。”

然後呢,自己親爹也開口了:“芋芋,有空帶人回家裡來,乾爸看看是什麼樣的男人。”

上個星期才在電話裡說了要給向芋介紹對象的唐予池,真的是一頭霧水。

愣了半天,他才猛地把胳膊往向芋肩膀上一攬,壓低聲音,語氣很是不滿:“向芋,你在哪找的男人?連我都不告訴?又是一號危險人物?”

向芋把他那隻爪子從肩上打下去:“沒找,靳浮白回來了。”

“......誰?”

“靳浮白。”

唐予池一臉“一言難儘”的表情,最後隻憋出一句話:“還、還健全嗎?”

那天是情人節,車子在市區堵了一陣。

滿街捧著花束的情侶,電子廣告牌不斷跳出心形布局,不知道是哪家店,放著了一首《告白氣球》,空氣都似甜的。

但向芋不得不在這樣的氣氛裡,小聲和唐予池解釋:

靳浮白真的沒缺胳膊少腿,也沒缺心眼。

畢竟乾爸乾媽不知道這些年的糾葛,隻以為向芋是最近交到了稱心的男友,向芋和唐予池交頭接耳一陣,也就換了話題。

唐予池點名要吃爸媽做的菜,他們回了唐家,一起吃過午飯,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

聊天到了下午,向芋手機在茶幾上輕輕震動幾下。

唐父泡得是特級毛峰,茶色不算濃,倒在薄薄的白瓷盞裡。

手機一震動,茶盞裡漾起水波。

是靳浮白打來的。

向芋怕擾了喝茶人的那份清淨心情,起身去陽台接電話。

說幾句,她拉開陽台門,探頭問唐予池:“晚上一起吃飯吧?咱們三個?”

“行啊!”

光從語氣裡,就能聽出唐少爺攢了多少八卦想問。

2月中旬的天氣還不算十分暖和,但勝在陽光明媚。

唐予池的穿衣風格還是老樣子,寬大的羽絨服牛仔褲,搭上他那張奶狗臉,還像個學生似的。

他和向芋站在樓下,趁著等人的功夫,掏出煙盒,敲出一支,點燃。

看樣子是老煙民了,出國在外沒少抽。

唐予池抽的煙和幾年前一樣,有股子巧克力味。

“乾爸乾媽看見,又得罵你。”

“他倆明白著呢,那時候不讓我抽煙,是覺得我為了感情問題抽煙,上不得台麵。”

唐予池食指和中指夾著煙,煙筒是黑色的,他嘚瑟地晃一晃手,“我現在抽煙,那是因為工作忙,熬夜時候挺不住才抽的,他們要是知道,那還得心疼我,知道不?我......”

這話還沒說完,樓道裡傳來“叮咚”一聲,緊接著是電梯門開合的聲音,隨之,是唐父唐母的對話也傳出來。

唐予池剛才說得挺美,一聽見爸媽的聲音,趕緊把煙丟在地上,一腳踩上去。

“芋芋啊,我和你乾媽琢磨著,你男朋友來接,我們怎麼也得見一見,就下來了。”

向芋看著唐予池那雙挺貴的運動鞋,死命地踩在煙上。

她忍笑回答:“我們是晚輩,應該讓他去拜訪你們的。”

話音剛落,靳浮白的車子停在麵前。

他從車上下來,禮貌同唐予池的父母打招呼,握手時唐父稍微一怔,問,年輕人,我之前是否見過你?怎麼稱呼?

靳浮白滿臉謙恭:“叔叔您好,我姓靳,名浮白。”

“靳浮白,好名字,人看著也不錯,一定對我們芋芋好啊。”

唐母笑眯眯說完,才愣著臉扭頭問,“老公,這名字我怎麼覺得好耳熟?靳浮白?是哪個靳浮白?”

唐予池拉著向芋和靳浮白上車,催促靳浮白:“快走快走。”

然後又搖下車窗,對著唐父唐母喊,“就是你倆知道的那個靳浮白,外麵冷,彆跟外麵站著了,趕緊上樓吧!”

“看我爸媽那個沒見識的樣子。”唐予池拍著腦門說。

向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扭了頭同唐予池吐槽,說自己爸媽見靳浮白時,表情比乾爸乾媽更加生硬。

生硬一萬倍!

“你倆已經見過家長了?這麼大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家長是見過了。

過年期間向芋的父母回國過了個年,總共在國內5天,初二那天,靳浮白提著禮物拜訪。

說“提”不太合適,也許“運”,更貼切一些。

李侈開著車來的,還抓了駱陽當苦力,再加上靳浮白,三個男人分四趟,才把大大小小的禮盒都堆在向芋家客廳裡。

靳浮白那天還吃了個癟。

他們這個來勢浩蕩的樣子,向父向母有點懵,再加上李侈話更多一些,一口一個“叔叔”一口一個“阿姨”的。

向父向母還以為,李侈是向芋的男朋友。

向父那天拉著李侈的手:“哎呀小夥子,來就來了,買這麼多東西乾什麼?”

向芋清晰地看見李侈一哆嗦。

他連忙乾笑著推脫說,不不不,叔叔,我是來幫靳哥送東西的,您看我哪配得上嫂子啊?

李侈走時候,用胳膊肘碰一碰靳浮白,用口型說,靳哥,東西送完了,我走了啊。

靳浮白睨他一眼,同樣用口型說,快滾。

靳浮白這個男人,30多歲了,平時在向芋麵前那叫一個從容不迫。

私下裡,“嶽父嶽母”都叫了不是一年兩年了,結果見了向芋父母,腰背挺得很直,滿臉正經。

他忙工作時都沒這麼緊繃過。

向芋看他和爸爸充滿禮儀地握手,沒忍住,笑出聲。

搞得好像兩國元首會麵啊。

那天向父很迷茫,問是否見過靳浮白。

她看靳浮白沉默著思考一瞬,說應該沒有真正會麵過。

等向芋介紹了靳浮白的名字,她爸媽在商場裡拚搏那麼多年,也還是雙雙愣在那裡。

“靳、靳浮白嗎?哪個靳浮白?”

向芋和唐予池講起這段,笑著說:“我爸媽和他,兩方僵硬得,就像咱們上學時候後排有領導聽課似的......”

“領導聽課我可沒見你僵硬過,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時,恭恭敬敬說自己不知道的,不是你?”

向芋用放在車上的紙抽,狠狠打了唐予池一下:“這是重點嗎?!”

唐予池坐在後排,趁著向芋扒著椅背和他說話,他用了個眼神,極小聲地問:“你怎麼不早說他回來了,那天我說要給你介紹對象,靳浮白不會......都聽見了吧?”

向芋露出一臉燦爛的笑:“會~啊~”

唐少爺能屈能伸,直接禍水東流——

“你早說靳哥回來了,我能給你介紹那些歪瓜裂棗嗎?真是的,也不早告訴我。”

“靳哥你好,久聞大名,我是向芋的發小,唐予池。”

“你好唐予池,這些年向芋多虧你照顧,晚飯我來請客。”

向芋翻了個白眼,在心裡狠狠吐槽靳浮白和唐予池。

一個在家裡一口一個“你發小”地吃醋。

一個電話裡一口一個癱瘓傻子地揣測。

見了麵倒是挺和平的?

虛偽!

可她還是開心的,甚至在路上,堵車的空隙,哼了一首小調。

是電影裡的那首《TheSoundofSilence》。

她英文不好,瞎哼哼,被唐予池說是蚊子叫。

可她轉頭用目光詢問靳浮白時,男人目光深深柔柔地看她一眼:“比原唱好聽。”

唐予池在後麵,呲牙咧嘴。

心說,靳浮白出車禍時,聽覺一定是受損了!

吃飯的地點選在一件西餐廳。

窗外一池早春陽光浸不透的冷水,柳樹倒是枝梢婷婷嫋嫋,拂了一層新綠。

偶爾有燕飛過,生動了整片無雲的天空。

牛排7分熟剛好,蔬菜湯也鮮香。

靠窗的位置能看見夕陽浸染的天幕,靳浮白和唐予池,聊著天,兩個男人的聲音摻染進周遭場景。

唐予池在問靳浮白和向芋的婚期,靳浮白唇角含笑,說他們在等向父向母今年的計劃做完,選一個他們都不忙的日子,最好在夏末秋初,帝都市天氣不冷不熱,然後舉行婚禮。

向芋嚼著半顆聖女果,突然舒適地眯了眯眼睛。

她終於能把自己的愛人光明正大地帶到朋友麵前。

眼下這樣的情景,是她過去連夢裡都不敢肖想的。

向芋扭頭,端起一杯果汁,看著靳浮白的側臉。

他在用左手吃飯,右手放在桌下,緊緊牽著她的手。

兩個男人從婚紗款式聊到婚禮流程,靳浮白生疏地把拖地魚尾裙擺描述成“像掃把那樣”。

向芋沒覺得好笑,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胸口流動,像夕陽落山時碰巧滑過她的心臟。

那是一種,滾燙的動容。

晚餐鄰近結束時,唐予池上了個洗手間。

靳浮白捏了捏她的臉頰,湊到向芋耳側,輕聲問:“開心?”

“嗯,很開心。”

向芋這樣回答完,感覺這個男人把手伸進她衣服裡,唇齒間有紅酒的醇香,他說,回去讓你更開心。

這麼流氓的話,她都沒來得及反駁,餘光看見唐予池滿臉興奮地往回跑。

向芋怔了怔,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陰差陽錯,唐予池今天也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短袖,像高一那一年的藝術節。

他臉上有著和最初發現安穗時,很是相似的神情。

也許是某種發小之間的默契,向芋突然激動地抓住了靳浮白的手。

她看著唐予池從一堆買了單準備離開的人群裡擠過來,滿眼激動地說:“向芋,看洗手間那個方向!剛走出來的穿白色羊毛群的女孩,是不是很漂亮?我準備去找她要個微信號!”

向芋順著他的描述看過去,一個很明豔的姑娘從那邊走出來。

唐予池已經把手機準備好了,她和靳浮白對視一眼,靳浮白從向芋眼中看到了不少難以名狀的欣慰。

這一年是2020年,好像生活早已經滌蕩掉了那些令人沮喪的歲月。

一切都是嶄新的、令人欣喜的。

像拋光過的金屬,露出順滑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