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懷菁下午的時候, 突然說要去莊子那邊的看看, 莊夫人正在喝藥, 讓她隨便派個管家去就行了,不消親自出門。
莊丞相頓了頓, 寫道:“出過這種事, 總得去看一眼。”
莊懷菁沉默了一會兒,也道:“隻是去安安莊子裡的心,很快就回來, 母親不用擔心,我多帶些侍衛。”
他們兩個都沒意見, 莊夫人也沒再多說。
莊丞相歎聲氣, 又寫道:“菁兒, 找萬管家要一隊聽話侍衛。”
莊懷菁點了點頭。
自莊丞相回府之後,京中送禮相看的人便又多了些, 就算他身體有疾, 最後若是能翻案, 皇帝肯定得做些補償。
瘦死的駱駝都比馬大, 何況是一個站得起來的。
而莊府依舊中規中矩,閉緊大門不開, 出府的小廝都挑著大清早出去,和外邊的人搭話也不敢說府內的情況。
太子說過讓她不要再私下去見他, 莊懷菁自然記得。
但他上次給她的玉佩, 卻一直沒有收回過。
入夜許久之後, 街道上已經沒多少人, 巡視的禦林軍換了一批。最近開始慢慢轉涼,連樹上的葉片也在慢慢脫落。
府宅偏門少有人來往,太子從馬車上下來,守門的小廝忙上前道:“殿下,那位來了。”
太子眼眸微抬,望向府宅內。
府外的幾顆大柳樹枝條細長,月亮隱藏在烏雲之中,透出淡淡的光輝。
小廝不敢多說,隻是提著燈籠繼續道:“她說有事忘了和您說。”
廳堂內簡易,掛著幾幅字畫,清雅淡然,並不豪奢,莊懷菁站在一幅畫前麵,望著底下熟悉的印章。
她倒是很少見到外人懸掛孫太傅的畫。
孫太傅是教過皇帝的,自是博學多才,尤其寫得一手好字,千金難求。但他的畫技卻隻是一般,照他的話來說,委實難登大雅之堂。
他走得早,大概沒想到有人會喜歡他的畫。要是知道了,定是得在她和孫珩麵前裝模作樣吹噓一番。
一小廝過來行禮道:“大小姐,殿下回來了,他讓您過去一趟。”
莊懷菁攥緊衣襟,慢慢轉過身子,她披件鬥篷衣,發上隻有幾支金釵,碧石耳墜輕輕搖動。
她心中歎了口氣,跟著小廝離開。
莊夫人嫁進莊府,幾年未曾有孕,莊老夫人自是不滿。雖說懷她時老夫人已經不在,但莊夫人那時確實欣喜,就連生了軒兒,也沒那時高興。
她平時略有強勢,卻也寵莊懷菁與莊鴻軒,莊丞相更加,幾乎事事都依著他們姐弟。
莊懷菁不想家破人亡。
小廝手裡拎著燈籠,夜裡的風微涼,太子正在書房等她。
莊懷菁輕輕推門進去,見太子背正靠著扶手椅上,手搭在椅旁,閉眼小憩。
太子手上的事情隻多不少,他向來要求嚴謹,不能缺漏,時常以身作則,疲倦些正常的。
她解|開鬥篷衣,順手搭在下邊一側的扶手椅,又慢慢上前,抬手輕輕為太子按額邊穴位。
太子雙眸倏地睜開,他看了一眼莊懷菁,又慢慢合上眼道:“孤早上說的話,你忘記了嗎?”
案桌有一些還未收起來的書籍,雞翅木筆架上掛毛筆,墨洗乾淨,莊懷菁柔聲道:“臣女隻是忘了問殿下件事。”
他淡淡開口道:“說。”
莊懷菁手腕上有些香露味,淡雅悠然,她輕聲問道:“柳貴妃宮中那位公公,是誰的人?”
“你既然已經知道柳貴妃宮中的人是誰,往下查便行,”他閉眸說,“與孤何關?”
莊懷菁倒也沒繼續問,她的手緩緩|往下,白皙的指尖順|著他的脖頸,輕輕停在他的喉|結處,又繼續往下,幫他揉|按肩膀。
燈光隨風輕輕晃動,蠟燭在燈罩中安靜地燃燒,書房外有小廝守著,斑駁的樹影印在窗上。
程啟玉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他睜開淡色的眸眼看莊懷菁,麵上卻沒有什麼任何表情。
莊懷菁輕道:“殿下知道的,隻不過說一聲而已。”
敦親王回京不過幾天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內查出大部分證據,沒人做得到。既然太子什麼都知道,她也何必花費那麼多功夫查兩句話的時間?
他淡聲說:“孤該說的已經說了,你不要再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