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 一人一虎呆在安靜的花壇旁。
小老虎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抵抗和防備, 就好像它身上的刺都消失不見。它的頭枕在齊思若的膝蓋上, 整個虎趴在花壇上懶洋洋的。
齊思若從白天摸毛到晚上, 竟然毫不疲憊,而且越摸越精神奕奕。
這種天天聊貓逗狗摸老虎的日子, 簡直比當一個真正的馴獸師或者去非洲當誌願者都輕鬆太多太多了。
齊思若發現,這裡的崽崽每一個基本都有心理問題,而傲嬌口是心非得要命。
而且, 其實跟他們講再多的大道理都是沒有用的, 上手擼毛就夠了。
擼毛擼出愛,擼毛擼出新天地!
齊思若其實沒有騙莫浩南,喜歡幼崽和毛茸茸的小動物是大多數人類的天性,可是她也的確非常喜愛大野獸。不然當初她才十多歲,完全可以天天留在城裡摸貓招狗, 沒必要大老遠去非洲。
要知道,就算是馭獸師, 也會有被動物攻擊致死的可能性的。
齊思若是真心喜歡大老虎大獅子,還有豹子和狼之類的大野獸。
她舒舒服服地將小老虎從頭到尾摸毛摸了個遍,隻覺得心滿意足。
她很喜歡動物對自己從警惕敵視到放鬆靠近的變換,現在來到了妖怪孤兒院, 她的這份愛心和喜好正正好好可以發光發熱。
一人一虎在花壇這裡呆了好久,至少有好幾個小時。
這可能是莫浩南從最小成為孤兒開始、被人類撿回動物園,又被莫承傾救回來之後,這麼漫長又短暫的十幾年妖生裡最感到平和的時刻。
這麼久以來, 他身上的躁氣、敏感、疑心重似乎都在這個安靜的夜晚煙消雲散。
等到小老虎重新變成少年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可能已經接近淩晨兩點半。
少年的眼角紅紅的,他被齊思若用一種長輩的方式摸毛毛,如今有點不大好意思抬頭看她,所以一直低著頭。
他忽然慶幸現在是晚上,而人類的夜視力並不好,她不會發現他的窘態。
莫浩南站起來,他鼻子囊囊的低聲說,“我去睡覺了。”
“晚安。”齊思若露出笑容。
莫浩南本來想直接走,可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回答,“晚安。”
少年離開了。
齊思若坐在花壇上鬆了口氣。她忽然覺得其實當個妖怪也很好,哪怕有太多的話無法說出口,可是靜靜的陪伴與肢體上的安撫,也能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齊思若本來想坐在外麵看會兒星星,沒想到莫浩南去而複返。
“你落下什麼東西了嗎?”齊思若問。
少年站在那裡,躊躇了好一會。
他有點彆扭地說,“我送你回去吧,樓裡黑。”
他在說,擔心她怕黑。
齊思若一怔,隨即心中如同由暖流湧過。
“好啊。”她放緩了聲調,柔和地說。
兩人一前一後無聲地走進主樓裡,莫浩南一直陪她上到三樓,送她到門前都不肯離開,堅持要她進屋。
齊思若用鑰匙打開門,然後進去開了台燈,溫暖的橘色光芒從臥室透進走廊,鋪向了身處黑暗的少年,正正好好地將他籠罩在其中。
齊思若很快便出來,她彎下腰,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發。
“謝謝你陪老師回來。”她柔聲道。
莫浩南移開目光,他似乎有一瞬間想嘟囔著‘不要碰我的頭’之類的話,但是他最終沒有出聲。
“沒事。”他彆扭地說。
齊思若卻是無奈地露出笑容。
“浩南,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她說,“以前你有夥伴們,以後老師也會陪著你。”
“我才沒有夥伴呢。”莫浩南低聲說。
“沒有嗎?”齊思若眨了眨眼睛,“那我是怎麼知道你在花壇的呢?”
莫浩南一怔,對啊,她怎麼知道他在花壇處?
齊思若卻沒有解答,她又淺淺地笑了起來。
“你去吧,我幫你照著路。”
莫浩南這次沒有說不用,他低下了頭,又點了點,這才慢吞吞地轉過身向著樓梯走去。
下了幾步台階,他停下來往後看,看到溫暖的橘光裡,齊思若還是站在門口守望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莫浩南忽然心情高興了起來,他跟她揮揮手,齊思若也揮揮手,莫浩南轉身跑下了樓梯。
從今天開始,他也有人愛了。
可其實,直到莫浩南長大之後才明白,在那個孤兒院裡,所有人都一直愛著他。莫承傾、蔣金、梅竹、陸希,還有吳先生,以及最後抵達的齊思若。
老師們不是他們真正的父母,可是那些共處的時光是真實的,愛也是真實的。
隻不過,曾經的老師們都不善表達自己的感情,齊思若的到來才將這種情感真正地傳遞給這些孩子們。
莫浩南在下樓的時候,就好像解下了後背上沉重的枷鎖,腳步越來越輕盈。在那一刻,他似乎可以和過去那個焦躁不安又高傲的自己和解,而不是一直逃避它。
他回到宿舍,他所在的野獸宿舍很熱鬨,也是他們自己選的。小老虎小獅子們以及豹子之類的小野獸們聽到開門聲,紛紛地抬起頭。
“浩南哥,你去哪裡啦?”有小妖怪悄悄問。
“我翻牆出去玩了。”莫浩南說。
“哇,你不怕蔣金抓到你嗎?”
“浩南哥從來都不怕蔣金!”
小妖怪嘰嘰喳喳著。
莫浩南回到自己的床上,縮進了被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