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快, 攔住他們,擋住城門!”
城樓上鎮守的將領一瞬間回過神來, 衝其他人大叫。
被安排鎮守城門的士兵下意識地就衝上前,攔在前麵, 不讓其他人打開城門。
可他們的動作顯然並沒能阻止城內的柔然兵士往外衝的決心。
在對死亡和未知的恐懼麵前, 什麼長官, 什麼軍令,統統都得讓道而行。
此刻鳳安城裡的數萬眾柔然兵士就堅定地相信,天神的懲罰即將降臨,如果不儘快逃出城,那等待他們的將隻有死亡。
不遠處的雁山依然是雷電交加, 堤口被劈裂後,大水鋪天蓋地地朝鳳安湧來。
聽在這些柔然人耳朵裡,那嘩啦啦奔騰的水聲就好似閻王的催命符, 吃人猛獸似的緊咬在他們身後,要將他們連皮帶肉吞噬殆儘。
他們不想死啊……
草原上的故鄉還有阿爺阿娘,和笑起來花兒一樣好看的、等著他們歸家的姑娘。
到了此時此刻, 當天神的鍘刀即將落在他們脖頸,他們才終於體會到了何為絕望。
跟當初那些被他們虐殺至死的鳳安百姓一樣的絕望。
這世間從來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除非有一天災禍一樣降臨到他們頭上。
“讓我們出去!快滾開!!”
有人衝著守城的士兵大吼,眼神凶狠至極,閃爍著瘋狂的光。
跟他對峙的那名士兵被那眼神盯著,不由自主地一個哆嗦, 拿著大刀的手也鬆了鬆。
那柔然士兵瞅準機會,乾脆利落地打掉了對方手上的武器,狠狠將人踹到一邊,撲過去就要開城門。
他周圍的人也很有眼色,立刻把他團團圍住,阻止守城士兵的靠近。
“開了,開了!快走啊!!”有人大叫起來。
守城的將領心下一慌,當即下令讓底下人拚死抵抗。可到了這時,城裡的人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雁山上的大水湧進了鳳安。
漫天雷電和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下,有守城的士兵腳下一軟,心底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恐懼又浮現出來,越來越濃烈,漸漸占據了整個胸腔。
直到腳底似乎有一股濕意傳來,那士兵才大夢初醒一般,驚叫一聲,竟丟了大刀,掉頭和其他人一起往城門口湧去。
有了第一個逃兵,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不多時,守城的兵士竟跑了個七七八八。
守城的兵士一散,再沒有人擋住往外衝的人流。那將領眼睜睜地看著城門轟然倒塌,一大群人高聲叫喊著湧出城門。
城門……還是沒守住。
那將領麵色一白,滿眼頹色。
他站在城樓上,抿唇看著下方爭先恐後衝出去的人流。一片喧嘩的人聲中,他似乎聽到了一陣馬蹄聲嗒嗒跑近。
他往遠處望去,借著城門口前微弱的光線,他看清那越跑越近的竟是……
中原軍隊!
他目眥儘裂,轉身便往城樓下衝,一邊高聲吼道:“敵襲!敵襲!!快關城門,快!!”
可惜,他的聲音一出,便好比石入大海,淹沒在人群中,沒有激起一絲回響。
城外,唐沅率軍迅速跑到城樓下,她看著不遠處被“天神之怒”嚇得沒頭蒼蠅似的柔然人,冷笑一聲。
她衝身後的魏明俊做了個手勢,魏明俊便立刻按照計劃,帶出一隊兵開始架梯攻城。
魏明俊負責城樓上邊,唐沅就負責底下的城門。
她一雙鳳目冷冷地瞧著不遠處的柔然士兵,手臂平平前指,手裡的長|槍正對著城門。
“兒郎們,侵我河山、殺我百姓的賊人就在那兒,咱們報仇的時候到了,且隨我殺去!”
身後的一眾將士赤紅了眼,帶著刻骨的恨意死死盯著柔然人,震聲道:
“殺!殺!殺!!”
唐沅一馬當先衝上前去,隨之便是一片刀光劍影。
這是場勝敗早已成定局的戰役。
柔然安排留守鳳安的兵馬並不多。這鳳安城難攻就難在它的城防布置,眼下城門大開,攻進城去占領各大要地簡直是易如反掌。
更彆提眼下的柔然士兵還被嚇得六神無主,好多連手裡的武器都丟了,一心隻想著逃命。
當北境晨曦破曉,天光初綻之時,鳳安城樓上已經重新插上了中原軍隊的大旗,在晨風裡肆意飄揚。
城樓上最後一個雙手執刀、拚死抵抗的柔然將領最終也被唐沅一槍結果了性命。
臨死前,他看著腳底淺淺的水窪慘笑出聲,一張臉上全是不甘憤恨。
誰能想到,所謂的“神罰”竟隻是眼前這個該死中原人的詭計,裝神弄鬼,惹得他軍隊內部人心大亂呢?
昨日那鋪天蓋地的大水決堤,幾乎要吞噬整個鳳安,到頭來,竟隻是這樣剛到腳踝的淺淺水窪。
他們英勇無匹的柔然勇士,竟被這水窪嚇破了膽,乃至中原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攻進了鳳安!
這叫他如何甘心?!
可惜,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再怎麼不甘心,他也隻能帶著無儘的憤恨人頭落地,入了那陰曹地府。
一整晚的攻城之戰——更準確地來說,是單方麵的虐菜之戰。
一方有備而來,一方混亂失措,收拾起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