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君臨天下(40)(2 / 2)

罪犯在他們店裡?

那官兵卻不再理會他,把人撥開徑直走了進去,直到看到蹙著眉一身華貴站在那兒的林芷,才停下腳步,迅速向底下人下令:“還不快把林氏給我拿下!”

“是!”

當即有兩個官兵上前來抓住林芷的胳膊,林芷見他們突然發難,一雙美目倏爾瞪大,驚恐道:“你們乾什麼,大膽!你們是想造反嗎?”

她拚命掙紮,可終究敵不過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直到她終於安靜下來,一臉憤怒地盯著為首的官兵:“你們可知道我是誰?你們敢這樣對我,小心來日項上人頭落地!”

那官兵聽到她威脅的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夫人,您的丈夫死了。”他說,“他最後喝下的藥裡被人下了毒,而來這裡之前,我們剛好在您的院子裡搜到了一模一樣的毒藥。”

林芷神情巨震,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什、什麼……”

……

直到人生第二次被丟進大牢裡,林芷都不明白,為什麼蕭儼突然就死了,為什麼毒死他的藥粉剛好就在自己院子裡。

明明這兩年來,她連唐沅把蕭儼安置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那老不死的無情無義,當初那麼對她,憑什麼她還得記著他?

她巴不得他早點死了,或者生不如死地活著才好!

可、可再怎麼盼著他死,她也沒真的親手殺人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神情恍惚地被帶到牢房前,仿佛昨日重現般,她在裡麵見到了自己的兒子,蕭嶼。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撲過去:“嶼兒,嶼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爹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怎麼會是我殺的?你見過你姐姐了嗎?你告訴她,我們被人冤枉了嗎?誰這麼大膽,敢跟我們過不去?”

她一連聲地拋出一大串問題,神色急迫,希望兒子能在此時給她吃一劑定心丸,來掩蓋她心底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蕭嶼帶著鐐銬,默不作聲地靠牆坐著,見到自己娘親飽含希冀的麵孔,目光裡滿是憐憫。

也不知他是在憐憫林芷,還是在憐憫自己。

“你還不明白嗎,娘。”

他聲音極輕,帶著對既定命運的妥協:“蕭韞養我們到現在,壓根不是因為什麼斬不斷親情血緣。而是……”

他頓了一下,苦笑了一聲,又平靜道:“而是她正好需要一個,能替她擔下這弑父罪名的人。”

林芷愣怔了一瞬,抓著蕭嶼衣角的手指倏忽鬆開,眼裡的希冀漸漸消散了,絕望地癱坐在地上。

*

時間果然是最好的老師,不得不說,蕭嶼蠢了這麼些年,臨了了終於聰明了一次。

他說得沒錯,唐沅養著他們,存的就是讓他們替罪的心思。

他們算計了她這麼多回,一心想要她的命,她可沒這麼寬廣的心胸,連這樣的人都可以原諒。

區區十個響頭就想讓她把前塵往事一筆勾銷,簡直是做夢。

再沒有比蕭嶼更好的背鍋人選了。她這人不愛浪費,既然都是仇人,就乾脆物儘其用,把對方的價值壓榨乾淨。

至於為什麼要錦衣玉食地養他們兩年,唐沅對1088的說法是林芷好歹生養原身一場,這兩年的富貴日子,就當替原身還她的養育之恩了。

1088聽後嗬嗬冷笑:【嘴上說這麼好聽,其實無非就是把他們當小醜逗著玩兒唄?】

先是把人高高地捧起來,再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狠狠摔進泥地,這一招,可比痛打落水狗有趣多了。

隻有先爬到了至高處,摔下深淵時,絕望才更加濃重,不是嗎?

聽到1088的質疑,唐沅笑而不語。

1088朝天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它家宿主這黑心肝啊,嘖嘖嘖。

總之,這一年臨近年關的時候,幽州一連發生了兩件大事。先是蕭儼暴斃,再是爆出其子蕭嶼和其妻林芷乃這幕後凶手。

這兩條爆炸新聞在唐沅有心安排下,就跟長了翅膀似的迅速傳播開來,全幽州都在討論這事,甚至還一路擴散,往其他地方傳去。

朝廷上混跡多年的人精們一眼就瞧出了這背後貓膩,卻都默契地沒有多言;而底下的民眾就沒有這樣的火眼金睛了,聽到消息後一個個都唏噓不已。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蕭夫人瞧著尊貴優雅,背地裡卻是這麼個心狠手辣的主兒,連自己多年的枕邊人都下得去手。

這蕭嶼那就更狠毒了,竟以子弑父,犯下這樣的滔天罪行,他真的不怕遭天譴哦?

造孽哦!

這樣的不孝子,死了都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哩。

主公這樣的仁善之君,怎麼會有這麼狠毒的娘親和弟弟呢?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歹竹出好筍?

眾人嘖嘖搖頭歎息,心滿意足地吃完瓜後再朝地麵吐口唾沫,仿佛那兒躺著蕭嶼。

更有那深受三綱五常熏陶的儒生,聽聞此事後義憤填膺,又是作詩又是寫賦,直把蕭嶼罵了個狗血噴頭。文人的嘴皮子筆杆子最是厲害,這一通操作下,就將蕭嶼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更彆提史官筆下對蕭嶼和林芷的記錄。雖說理論上曆代史官都可以不受皇家約束,可食君之祿,哪能一點不受影響呢?所謂成王敗寇,不正是勝利者書寫曆史的最好證明嗎?

於是乎,蕭嶼在史官記載下就成了心狠手辣的代表,他弑父滅祖的事跡,也成功“載入史冊”。

真正的文學曆史兩開花。

蕭嶼和林芷的形象徹底臭了,唐沅倒意外地落了個好名聲。

幽州上下都知曉多年前林芷偏心兒子、苛待女兒,女兒發達後卻不計前嫌,依然錦衣玉食供著他們母子的事。這些年林芷和蕭嶼仗著唐沅的勢,行事無比高調囂張。唐沅對他們的好,全幽州都是看在眼裡的,至於做這些事的出發點,可不還是因為他們主公仁慈心軟,舍不下骨肉親情麼?

眼下親父被殺,凶手還是親娘和弟弟,要說最傷心的,那必然就是他們主公了。

唉,命運弄人啊。他們主公實慘。

不知不覺的,唐沅在民眾之間就狠狠賣了波慘,虐了波粉,她在他們心裡,完完全全成了鄭莊公和薑氏的翻版。

史書載,建昭二十七年臘月,嶼同母林氏毒殺親父,後敗露,韞垂淚曰:“此重罪當誅。”乃斬弟嶼,囚林氏,與之死生不複相見。

*

南陳建昭曆的最後一年終於正式走到了儘頭。

次年元月到來時,和著初春裡尚未消散的新年氣息,唐沅在滿朝文武的山呼萬歲中黃袍加身,得登大寶,定國號雍,年號元康,正式開啟了一個嶄新的王朝。

從這一年伊始,一幅瑰麗壯闊的盛世畫卷就在中原大地上緩緩展開。華夏文明自此迎來了一個全新的時代——一個首次由女帝統治的時代,一個海晏河清、八方來賀的時代。

唐沅在位期間,鼓勵農桑,發展商貿,平定蠻夷,改革政策。她擁有跨越時代的優勢,也充分地將這份優勢用在了這個新生王朝上。若不是天道有所限製,恐怕整個世界的發展,都將以火箭速度向前推進。

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因此,自坐上皇位以來,她就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少有懈怠的時候。

無論從各方麵來看,她都是一個優秀出色的帝王,身為她的臣民,雍朝上下都感到很安心。

除了他們的君王遲遲不納後宮這一點外。

自唐沅登基後,每年都有下臣上疏請求早日確立皇夫,選侍君充盈後宮。可所有相關奏章,都被唐沅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擋了回去。這樣反複多次後,她煩不勝煩,拎了幾個典型出來,狠狠發了通脾氣,殺雞儆猴下,要求她立夫的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

沒辦法,唐沅是個再強勢不過的帝王。她白手起家一路走來,核心權力儘數攏在手裡,下臣們手上沒半點跟她叫板的資本,她態度堅決之下,他們也無可奈何。

硬的不行,他們就來軟的。後來唐沅隨便參加個宴會,都有各式各樣的花美男被送到她麵前,就盼著她看上哪個,儘快帶回宮好生疼寵,可唐沅偏生軟硬不吃,對這些個花美男正眼都不瞧一下。

有一段時間,他們甚至打上了傅景行的主意,希望宰相大人莫要辜負了他那副好皮囊,借著身份之便,儘快把陛下拿下。

傅景行:???

可惜,這個計劃,在雙方當事人都不配合的情況下,最終還是宣告破產。

大臣們愁啊,愁得都禿了頭。你說說,前朝那麼多帝王,哪個不是時時被臣下約束著少沉迷美色?偏偏他們陛下,一心撲在事業上,看美男的眼神跟看白蘿卜沒什麼兩樣。他們巴不得立馬來個禍國妖妃,蠱惑蠱惑君王,勾一勾他們陛下那顆已經成聖的心。

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這樣的禍國妖妃依然遲遲沒有出現。

妖妃落不到實處,繼承人就更沒影了。朝臣們盼啊盼,盼到了元康盛世,盼到了萬國來朝,他們的陛下依舊是膝下空空,實在不能不叫人著急。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當初鳳安守將林紹安留下的孤女林青青不知怎的入了唐沅的眼,這小姑娘聰明,清醒,有野心,瞧著比一眾兒郎都順眼得多。唐沅十分滿意,便有意帶她在身邊,親自培養她。

而林青青也果然沒讓她失望。

元康十二年,林青青十六歲生辰那天,唐沅下旨,正式將她冊封為皇太女,為下一任雍朝帝君。

立個不相乾的外姓人做儲君,朝臣們一開始也是不同意的,可唐沅要做的事,他們什麼時候攔得住過?兼之文官武將之首的傅景行、孟泰初等人都無條件支持唐沅,其他小蝦米再怎麼心裡嘀咕,也扭轉不了事實半分。

好在,時間會消散一切爭議。唐沅是個實實在在的明君,除了在納妃立儲的事上特立獨行了一點,其餘的都無可詬病。

嗯,不管怎麼說,起碼立的皇太女殿下是有真本事的嘛。他們雍朝下一個百年的興盛幾可預料。

就當他們陛下模仿古製,學那堯舜行禪能讓賢之事了唄。

朝臣們變得佛係以後,雍朝君臣間最大的矛盾就沒了,上下一派和諧,其樂融融。時間久了,大家都安於現狀,更沒人湊唐沅跟前提這些不痛快的事了。

三十年時間匆匆而逝。

年老的帝王躺在龍床之上,臉上暮氣沉沉,看得出來已是命不久矣。皇太女跪在床前,以傅景行為首的朝中眾臣侍立在旁,所有人的眼裡都蘊著深深的沉痛。

再次麵臨死亡,唐沅內心十分平靜。這輩子,她滿腔雄心抱負都得以施展,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她實在沒什麼好遺憾的。

她察覺到自己的手被另一雙握住,下一刻,一顆滾燙的眼淚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唐沅睜眼看去,年過而立的林青青跪在她床邊,淚眼婆娑。

“這麼大的人,怎麼還哭鼻子呢。”

唐沅微笑著看她,費力地伸出另一隻手,想給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再擦擦眼淚,卻被她一把抓住,伏身將臉埋在她手心裡,泣不成聲。

“你呀。”唐沅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她的頭發,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子荊,你來。”

她偏頭招呼傅景行,後者依言上前,沉默地低頭看她,目光裡的哀傷和難過濃得仿佛要溢出來。

想到原世界線中,傅景行憑借一人之力熬死了兩任帝王,唐沅在心裡搖搖頭,輕笑一聲,打趣道:“你們可彆再這一副哭唧唧的樣子,丟人。”

她神色十分平靜:“這人世間的死亡,都不過是暫時的彆離,而分彆,終會重逢。”

帝王躺在床上,鬢邊有白發,臉上有皺紋,唯有那雙眼,曆經歲月,依舊澄澈堅定,清亮如少年人,在燈火的映照下,灼灼發光。

傅景行的眼眶忽地就有些發酸。

他們都老了。這些年,他送走了一個個好友,原以為自己早已是百毒不侵,卻不曾想,有朝一日他還得送彆自己的君王。

他同他的君王,年少相識,初見即引為知己。這一路打江山,安社稷,風風雨雨這麼多年,卻終究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亦不得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雍朝交給你們,我很放心。”

帝王說。然後唇邊含著微笑,永遠閉上了眼睛。

“母皇——”

“陛下——”

殿內一片驚叫,林青青率先撲上前去,抱著帝王尚且溫熱的身體,放聲慟哭。

宣政殿外白雪皚皚,內侍聽到殿內傳來的哭號,朝著大殿的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沉默地敲響了眼前的銅鐘。

喪鐘起,山陵崩,白雪素縞,天下同悲。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說好的昨天完結來著,結果要交代的有點多,加上昨天肝ddl沒寫完,乾脆今天一並發出來了(我的錯,我有罪,躺平任rua)

是昨天和今天二更合一的大肥章哦~

這個世界到此就正式完結啦,明天會有個小番外,然後就開始新的旅程啦~

今天的雁某人也是愛小天使的雁某人呢!

感謝在2019-11-1806:34:59~2019-11-2003:12: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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