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1 / 2)

尖嘯聲緊接著變了調的嗩呐聲、二胡聲、敲鑼打鼓聲齊聲鳴奏。期間還有各種沙啞的含混不清的, 簡直像是燒紅鐵棍燙了屁股似的“歌聲”。

仿佛一萬場村裡紅白喜事交織成一團,就這樂聲仿佛是哭喪抱新娘,婚鬨闖棺材, 墳頭蹦迪的開始跳脫衣舞, 喪夫的老太太喜不自禁劈叉旋了兩個大綠棒。

而那燈火的隊伍在這樂聲中走的更帶勁了,簡直像是在飄忽中幾次快速移動, 幾個眨眼間就來到了宮理視野範圍內。

一群人連忙蹲伏在草堆裡,一邊後退一邊隱匿身形。

前後有手持火把頭生枝杈的汙穢者開路, 還有各路已然不成人形的怪物拿著嗩呐樂器跟在後頭,用自己的木頭肺可勁兒的吹拉彈唱。

隊伍正中,大型紅木轎輦頂鑲寶珠, 四角掛有金蓮裝飾, 晃晃蕩蕩,前後八個抬轎的頭若花苞的男女,像是被惡趣味的打扮的滿身金玉紅帛,妝容豔俗,膝蓋以下卻長成了木輪。木輪嘎嘎吱吱往前滾, 讓人說不清楚這到底是車還是轎了。

轎子四壁倒是沒有布帛, 足以看清裡頭金光閃爍的寶座,上頭坐著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隻瞧他兩腿隨意分開, 坐姿狂妄,手裡拿著個紅色蘋果拋起接住。蘋果拋接時,另一麵也轉了過來, 宮理竟看到那蘋果上生了一隻眼睛, 正害怕般緊緊閉著——

聒噪的嗩呐二胡破鑼聲還在繼續, 在這灰黑色的樹林裡熱鬨到詭異, 從那簡直如同待嫁新娘的紅轎子裡, 傳出沙啞懶散的聲音:“行了行了。”

後頭形態各異的汙穢者樂團忽然被掐斷了聲音。

坐在紅轎中的男人壓根沒往宮理和左愫半蹲著的灌木叢的方向看,隻是攥緊了手裡的紅蘋果。

那蘋果痛的睜開眼來,睚眥欲裂,眼白布滿血絲,簡直像是要被活活掐死,他卻又鬆開手。

紅轎裡的男人道:“左桐喬,你都變成這幅鬼樣子了啊。”

宮理沒想到自己能在怪物堆裡,聽到人說話的聲音。男人慢慢悠悠從紅轎子裡站了出來。

宮理先看到了大片如血的臘梅,在他胸口肩膀處肆意綻放。

這男人一頭紅發,隻穿了件幾乎沒遮肉的破碎玄衣,露出肌肉虯結的雙臂與脖頸上的金環。他半邊胸膛與麵目,是那種病態的牆皮般的冷白色,另一半卻是如老樹樹乾,布滿樹癤木裂與枝杈,血紅的臘梅在他木質化的半邊身體上生長著。

這一頭紅發和出場的陣仗,宮理覺得這應該就是甘燈說的那個屠戮了定闕山滿門的邪修。

而左愫竟然也認識這個男人,蹲在樹叢裡,喃喃道:“……絳響。”

左愫望著他,神態中隱隱浮現有些混亂癡狂的神態,宮理想到甘燈提及——遇到這紅發男人的乾員非死既瘋。

宮理猛地掐一下左愫的胳膊,低聲道:“你先帶著弟子們走。我不是為了給你斷後,這人便是我要找的人。我不會受他影響。”

左愫猛地回過神來,回頭看到雲浪樓弟子們也陷入混亂掙紮的表情,心裡一驚,立刻點頭,去掐醒那些神智受蠱惑的雲浪樓弟子,帶他們偷偷從反方向離開。

絳響半邊臉也已經完全木質化,像是失去水分的木乃伊,幾乎能看到牙齒和眼眶的輪廓,這臘梅似乎也想向他麵容上蔓延,卻在脖頸以上的部分都被折了枝,甚至臉上甚至為了抑製這紅梅的生長,還有無數層層疊疊的燙烙痕跡。

他拋接著蘋果,水母似乎也如臨大敵,靜靜懸浮著與他對峙。紅發男人另半張臉笑的有幾分狂妄,聲音沙啞的就像是木頭在摩擦:“大師哥啊,自廢功法二十多年,聽說人病的快死了,但你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變成一隻軟囊囊的水母吧。”

但男人卻又半晌道:“……你之前快病死了也未曾找過我,到春城出了事,偏要為了一幫凡人弟子來向我求救。我得知的晚了。不過也沒用了,我不會救他們。春城也早已無藥可救。”

看來左愫師父說要去求救,求的人就是眼前一頭紅發的絳響!

宮理也在觀察他。

說是春城最早的異兆,他也是一位植物係的汙穢者。但他明顯還是絳響本人,也沒有失去理智……

他仿佛壓製住了附著在他身上的“汙穢”,與之共生共存。定闕山早都被屠戮滿門了,卻遠遠看來燈火通明,熱鬨非凡,顯然是他成為了定闕山頂峰的王。

宮理看到他身邊那些匍匐著的汙穢者,還有騎著靈鹿的汙穢者也垂下頭,似乎是本能中的臣服。

宮理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萬雲台時候的一些對她俯首稱臣的汙穢者。

“左桐喬。我卻沒想到這份力量在你身上。彆慌。我送你上路。”

絳響話音剛落,宮理隻瞧見他抬手,身上隻是某朵含苞待放的臘梅綻開花瓣,那七八位騎靈鹿的修真者身子一緊,像是被他驅使,齊齊朝水母攻擊而去。

靈鹿躍至空中,像是能在半空中行走一般,迅速接近水母。水母的帷幔觸足和絲線不再像剛剛那樣慢吞吞,而是開始如胡旋狂舞的衣袖般甩動,而它光芒亮起時,從它傘罩之下,竟有許許多多的小水母鑽出——

而左愫聽到聲音,也止住腳步忍不住回頭看向那被多方圍攻的水母。

那邊纏鬥成一團,絳響隻是拋接著蘋果笑看著,忽然他身影原地消失了!

宮理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爆發數聲尖叫,她猛地轉過頭去,隻瞧見左愫符紙中一個“刺”字在空中閃耀,一團紅發出現在左愫離開的方向,攔截住了他們!

絳響已經不在剛剛的地方,他仿佛是瞬移過去的!

宮理猛地彈身而起,朝左愫的方向飛奔而去。

左愫甚至沒有來得及掏出第二張符紙,絳響已然出現在她麵前,手指用力扣住他脖頸。

他胸口肩膀上的梅花像是春風吹拂過一般,緩緩綻放顫抖著,便聽到左愫喉嚨裡發出幾絲孱弱又反抗的嗬嗬聲,她瞪著眼睛,麵部表情卻像是被人強擠成笑容,身子也軟倒下去。

而她身後那幫弟子們更是雙目呆滯瑟瑟發抖。

絳響正要緩緩鬆開手,忽然捕捉到一絲破空聲,他抬起頭,隻瞧見銀色戟尖朝他眉間而來。

白色短發身材修長的女人,手持長戟,周身還纏繞著蒸汽或騰雲,朝他狠狠殺來——

他再變位置,那女人竟似乎早有預料,淩空身子一擰,腳朝後踢向他肩膀。

絳響這才注意到她銀色的手臂與雙腿,在樹隙月光碎影之下,閃爍著耀眼的浮光。

仿生人?!怪不得他絲毫沒有探查到她的氣息。

絳響伸手捉住她腳腕,正要用力一捏,這女人另一隻腳簡直是打年糕一樣,不講道理且淩亂的踢向他門麵,完全沒有正派弟子的一板一眼的套路。

期間竟然還相當聒噪:“喲,還是個足控啊?不好意思鐵腳沒有那味兒,滿足不了你的特殊癖好。”

絳響太久沒聽到有人說話,這麼有活氣的說話——他也笑了,紅發如獅鬃,再次瞬移,直接出現在半空中,手臂直直劈向她橫在空中反擊的身體,將她狠狠擊落在地!

女人悶哼一聲,臉朝下砸在地上,她腰腹倒是人類般的柔軟。絳響懶得打鬥,身上紅梅再次綻放,這女人卻絲毫沒有顯露出呆滯或瘋狂。

他倒有些驚訝了。

她完全不受影響?!

絳響抬手要去將砸在地上的她拎起來,她卻銀色手臂滑膩如魚,從他手中迅速逃脫,身子順著這滑溜溜的勁兒,翻身到他身後竟直接像蛇似的攀上他後背。

而後兩腿夾住他脖頸,身子團抱住他腦袋——

絳響:“?!”

剛剛出現在女人手中的銀戟化作一根細筷子,紮在他沒有木質化的左邊側頸。女人笑道:“彆上來就動殺招啊,聊聊,咱們聊聊。”

絳響忽然脖子一轉,將肌膚直頂上她手中的筷子,穿透了自己的血肉!

宮理震驚!

他聲帶的震動順著插入喉嚨的筷子,傳遞到宮理手上,宮理聽到他笑道:“也好,陪我說說話吧。我嘮死太多方體的乾員,像你們這樣沒有發瘋的太少見了。”

宮理:“……”

他根本對這種致命傷毫不畏懼,簡直是樂在其中啊!而且宮理用力拔那根筷子,像是被他脖頸的肌肉夾住了一般,根本拔不出來——

絳響轉了轉脖頸,宮理感覺他脖子簡直如同藤蔓一般可以隨意變形,他道:“要不要我把頭轉過來,跟你麵對麵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