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 157 章(2 / 2)

至於宮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竟然不是他第一時間想的事。

甘燈拐杖敲了地板一下。

她睜開眼來,還裝傻“哎呀!我在食堂裡做冥想呢,怎麼突然被傳送到這兒來了——”

甘燈撐著拐杖,看著她不說話。

宮理聳了聳肩“主要是你那門鎖了,我想滾都滾不了。我來的是你的更衣室門,我回不去啊,一打開衣櫃,全是你那跟房產中介似的黑白配衣服。”

甘燈還是沒說話。

宮理也說不上是怵還是煩他這難猜的樣子,她爬起來,身上叮叮當當亂響,剛想開口,甘燈就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你穿的吵到我眼睛了。”

宮理“什麼?”

她穿著做舊的棕色皮靴,緊身低胸背心與破洞牛仔短裙外是一件能把她下巴埋進去的桃紅色蓬鬆假貂皮外套,戴著誇張的耳環與假珠子項鏈。

宮理拽了拽自己身上的外套“你知道什麼叫辣妹風嗎?”

甘燈看了一眼她沾著紅油的手,唇角微抬“是挺辣的。”

她搞不清楚甘燈的態度,就打算走了,甘燈卻走到邊桌旁,從抽屜裡拿出了濕巾,遞給她。

宮理擦了擦手,甘燈看向她嘴角,本來想再給一張濕巾,但宮理不甚講究的就拿擦手的濕巾擦了擦嘴角。

她撿起地上那本roo書典,就要走,甘燈道“我知道不是你溜進來的,估計又是姐姐……”

宮理眨眨眼“她還能控製我去哪兒?”

甘燈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他似乎因為某動作時的疼痛而微微皺眉,但緩了口氣,聲音依舊平穩道“她的意識和方體整體的意識融為一體,有些小事她可能會乾預,比如影響你推開門後去到的地方。”

宮理表情匪夷所思起來“那姐姐讓我來這兒乾嘛。”

甘燈拿起桌子上的工具,撬開了他大腿處支架的螺釘,低著頭沒有看宮理“……可能是我太久沒有還書,她讓你來催我吧。”

宮理想說那找我|乾嘛,直接讓你一推開門是圖書館不行嗎?

但宮理沒說,她在想著到底要不要開口。

甘燈以前很擅長用目光與沉默來折磨那些有求於他的人,他知道對於等待宣判命運的人,沉默就是讓人疼得叫不出的酷刑。

但他第一次意識到,宮理的沉默也如此令人煎熬。

甘燈覺得自己太失態了。他在冰淇淩店裡,聽到宮理說起來跟那位柏家小少爺的事兒,他腦子裡就跟灌進冰激淩似的,一下意識到自己不論是跟她出來吃冰激淩的行為,還是之前他的種種話語、神態、行為,無不是破綻百出的失態。

而他竟然以突然離去這樣更失態的行為,掩蓋失態……

他想著,正要去伸手摘掉腿部支架上的螺釘,那螺釘從他指縫間掉在地上,滾到宮理腳邊。宮理撿起來,卻也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一隻手撐著身子,一隻手拋接著螺釘,坦然看他道“你最近很忙?”

甘燈嘴唇微抿“……嗯。”

他繼續拆卸支架。

宮理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隻是看著他瘦的骨相清晰的手指用力掰動金屬工具,一般人用力時,手指上會發紅泛白,但他沒有,像是人都被抽乾淨了血似的。甘燈又拆卸開了膝蓋處的,這次他接住了螺釘,放在旁邊的小桌上。

宮理“打仗?還是什麼?”

甘燈沒說話。

宮理眨了眨眼睛“啊,原來是不能說的事。如果你真的因為吃冰激淩竄稀了,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的,吃營養膏吃了幾十年的腸胃——”

甘燈有種自己在花叢中避開蛛網與樹枝,翩遷起舞的感覺,他自認能識彆言語中的試探與陷阱,還展露著自己翅膀上威懾的花紋。

然後一個熊孩子一把攥住了他,興奮地喊“撲棱蛾子!”

越要去拿捏她,越會被她心不在焉的就給攥住了的無力感。他實在憋不住了,深吸了口氣“之前忙是跟門派的事有關,後來就是……一些灰燼病的事兒了。”

他覺得自己透出了珍貴的消息,但宮理完全沒聽到腦子裡去,咧嘴笑了,繼續拋接那螺釘“啊,大忙人呀。”

甘燈“……”

他意識到了,大概在宮理說什麼鴨子上帝之前,宮理是壓根不誠懇對他,那些肢體接觸,那些看起來曖|昧但威脅的語氣,跟他打個有來有往,全都是她對待敵人的態度。

但現在她不會這樣做了,她用對待朋友的坦率態度對他,再也沒有肢體接觸,再也沒有故意的虛假曖|昧,再也沒有試探,他卻完全招架不住了。

她坐在地毯上,道“你拆這個支架乾嘛?難道是你打算洗澡或者休息了?”

甘燈一用力,那支架散開,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他沒有撿,朝後仰坐在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隻是疼了。”

宮理看著他,依舊話多“你知道我最近很紅嗎?你也是會上網的吧,有看我的新電影嗎?還有新廣告——啊,我有好幾大箱蓮甜巧克力,我可以送你兩箱。”

甘燈竟然在她麵前發呆,他難得顯得有些坐姿不佳,放鬆地坐在扶手沙發椅裡,黑色皮鞋踩著絨毯,手指搭在嘴唇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宮理忽然將手中的螺釘,朝他額頭扔去,甘燈一驚,低頭看向掉在他襯衫上的螺釘。

宮理“你還咬指甲呢甘燈。多大人了啊。”

他一手揉了揉額心,一手拿起了螺釘“我沒咬指甲。你彆亂扔東西。”

宮理聳肩“你是不是累了,都沒聽到我說話。”

甘燈手指輕輕攥著螺釘,在掌紋裡摩挲著“聽到了。知道你紅。”

宮理手撫著自己的膝蓋,亂晃著笑“是,方體發生的事兒哪有你不知道的。我這也算是四舍五入的辦公室戀情,都不敢在沒人的地方親嘴了,就怕光輝偉岸的委員長在上頭看著我呐。”

甘燈沉默了一下,沒好氣道“我有心力管你這些?”

他以為還會再聊幾句,但宮理光腦忽然響了起來,她接起通話,聒噪起來“哎呀,我沒忘!我今天請假了,這不是還沒到點嗎?你訂桌子了嗎——我在哪兒?我在、圖書館呢,等我會兒吧,馬上就到!”

甘燈看她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像是要把臥室裡的熱氣也都帶走似的,他開口道“長尾巴的那位?”

宮理瞪大眼“怎麼可能,老萍叫我去吃飯,不跟你說了,知道你沒吃壞肚子,沒重病不起,沒憋著壞暗算我就行了。您要是實在沒空回我信息,可以外包給彆人。”

他有點想笑,覺得像是裹著濕透的毛皮在風雪裡走了半天,見到她就是重回篝火小屋喝了一大口熱水,燙的內臟都哆嗦又熨帖。

算了,什麼失態不失態的。憑什麼他就不能失態……

甘燈嘴角剛剛彎起,她已經風風火火衝出門去了,外頭的秘書與侍者一陣驚叫,她毫不尷尬地似乎在問路,等到門合上,聲音也遮住了。

甘燈坐了一會兒,直到確認她已經走了,才將手伸向桌上的銀色醫用方盒,拿出了裡頭的針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