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第 296 章(2 / 2)

但還有一種可能。

宮理曾經說過,她活在那小小芯片之中。隻要她的芯片沒有被毀掉,TEC就有可能給她製造新的軀體,將那顆小小芯片裝入新身體之中……

對吧。

但很快,幾位乾員就發現,他們不用找了。

一位身著黑色毛衣的教廷騎士就像是傀儡一般呆呆立在火海之中。他並不是平樹之前見過的那個林恩,而是之前僅剩的活著的教廷騎士之一。

他手中似乎拿著一把隱形的武器,而那武器尖端沾滿了鮮紅血液,向下滴答滴答。

而他腳邊就是銀發的頭顱。

平樹呆呆的看著那頭顱。突然從黑色毛衣騎士背後的飛行器殘骸中,卷出一根觸手,將傀儡般的他整個攔腰捉住,那騎士瞬間失去了四肢,軀乾也隨著回縮的觸手消失在飛行器遺骸之中。

周圍乾員驚駭道:“收容物還活著!”

但幾個收容部的乾員卻能察覺出,獻天使的觸手上都是灼傷,氣息也幾乎虛弱,它瘋狂的捕食正是因為它快瀕死了——

平樹突然開口對光腦道:“準備收容,不要讓它輕易死掉。”

而他自己卻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朝那顆頭顱小心翼翼地走去,老萍袖中彈射出數條絲線,護在他身側,防止那隻觸手再伸出來。

火光搖曳下,天空都似乎變成黑色,平樹半蹲下去,手指輕輕地捧起那顆銀發的頭顱。

他臉上本有著暗火般燃燒的希望,卻在看到那張臉正麵的一瞬間,臉上一切都熄滅黯淡下去。

平樹身子一軟,緊緊抱著那顆頭顱坐在了地上。

……

班主任站在黑色帷幕前。此刻已經距離公聖會的飛行器墜落過去二十七分鐘。

外頭的會議已經轉向了後續保護、公關與處理餘災。

她看不到帷幔裡的情景,從剛剛開始任何遞進去的消息都再也沒有回複了。

班主任也是強壓了一口氣,才能勉強站在這裡。她見過太多身邊乾員的死亡,她以為自己連JQK他們幾個的死都能接受下來。

但宮理……偏偏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帶學員時,認識的宮理……

剛剛在那艘飛行器墜落的時候,所有的指揮中心、臨時委員會與計劃組都死寂一般沉默。也有些乾員聽說過宮理多少次出生入死的事情,哪怕墜毀的飛行器已經讓直徑一公裡的區域都快變成廢墟,他們也不信宮理會死。

直到前線傳來消息,說判定自由人乾員宮理已經死亡。

有些人已經發呆了,他們很多人都沒與宮理說過話,但也是多次在暗處幫助宮理完成春城計劃、紅毯計劃和蛻皮計劃的後勤型乾員。

他們雖然沒有超群的能力,但作為輔助,作為計劃的參與者,他們也無數次心中雀躍,與有榮焉,覺得並不出眾的自己參與進了了不起的事件中。

宮理雖然做事狂妄老練,出其不意,但她其實也不是人人皆知的那種人物。在社會上她本人的名字無人知曉,就算在方體內,也有太多人隻知道她做過的事,而沒有見過她的臉,沒有知道她的名字。

許多在方體內默默付出的乾員,保護民眾卻像是活在陰影中的乾員,每每想到連宮理,就覺得心裡得到許多安慰與力量:甚至連她都沒有宣揚過自己的功勞,沒有為自己而不平過。

而在前線確認宮理的死訊後,會議廳內最先站出來不相信的就是班主任:“誰確認的?她是仿生人,她的身體都是一個謎,沒人能隨便斷定她死了!”

來報告的乾員垂著眼睛,將平板遞過去,輕聲道:“是收容部的平樹乾員確認她的死亡。這是現場的錄像。哪怕是仿生人……這也足以確認死亡了。”

班主任接過平板,看著屏幕中的……宮理,眼前暈眩,差點沒能站住。

此刻,她拿著平板站在黑色帷幕之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知道甘燈與宮理的關係。而且,從之前宮理還活著的時候,甘燈在眾目睽睽之下派遣方體乾員營救就能看出,他完全亂了陣腳。

把方體跟西澤直接扯上關係,是百害無一利的臭棋。

但他已經顧不上了。

帷幕之中沉默著,班主任覺得以他的消息源,此刻應該已經知道了,隻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錄像。

班主任斟酌片刻,還是開口道:“委員長,前線確認了……”

她聽到在帷幔中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信。”

班主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甚至像是又拿起了筆,在批示寫畫什麼,帷幕後傳來筆尖滑動的聲音,公事公辦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先去處理後續的事宜吧。”

甘燈聽到腳步聲退開,他按動了按鈕,黑色帷幔後的空間像是旋轉著,帷幕外的已經不再是會議廳。

他甚至無法再聽會議廳裡不可置信的乾員們關於宮理死去的竊竊私語。

他隻覺得惱人。

宮理不可能會死,他們對她一無所知。

他發白的指尖緊緊捏著筆,想要寫下文字,但手卻哆嗦得厲害,甘燈伸出左手用力扣住了右手的手腕,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桌子。

甘燈腦子裡此刻並沒有任何的想法。

他無數地絞儘腦汁,盤算揣測,在此刻全都凝固了。

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甘燈想要張口說“進來”,一張嘴嗓子發緊,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外頭助理的聲音道:“委員長,是前線的收容部乾員回來了。他說有要事直接跟您彙報。”

有另一個聲音道:“是我。”

甘燈聽出來了,是平樹的聲音。

他也從前線彙報消息中看到,是平樹確認了她的死亡。

甘燈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有些沙啞的聲音:“進來吧。”

牆壁上一扇半隱形的黑色小門打開,帷幔後昏暗的小房間裡,平樹走了進來。他還穿著方體的製服,隻是製服上有許多灰塵與灼燒的痕跡。

門合上,平樹就站在門邊,臉色晦暗不明,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不反光的天鵝絨。

沉默許久後,平樹開口道:

“她死了。我把她剩下的部分帶回來了。”

甘燈甚至感覺自己不受控製地露出嚴厲的神色:“她是仿生人,又與當年塔科夫創造的仿生技術有關,隻要腦中的芯片不毀,她就不會——”

平樹站在房間裡離甘燈最遠的地方,他掀開了自己的上衣,將兩隻手融入他腹部的肌膚上,小心翼翼地從他身體裡,捧出了銀色長發的頭顱。

甘燈看過一部分現場視頻,他知道她被砍下了頭顱,但此刻仍然呼吸一滯。

而平樹手指沾滿了紅色的導液,他輕輕懷抱著她頭顱轉過臉來。

她臉上還含著笑,銀白色的睫毛低垂著,像是她裝乖或騙人時的模樣。

而在宮理的眉心,出現一個貫穿的血洞。

血洞附近被方體義體師用工具切割開了一個十字,恐怕是為了檢查她的腦內芯片。

在她額頭正中,如同大麗花一般的傷口中,正露出了一枚被徹底洞穿毀掉的芯片。

甘燈隻感覺自己被攫住了喉嚨,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