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理皺起眉頭張了張嘴, 麵上顯露出一點……複雜又後悔的樣子來。
平樹心裡鬆了一下。他一直覺得宮理不討厭憑恕,甚至很喜歡跟他玩,而且憑恕不像他性格那麼悶, 宮理跟憑恕說話的時候總是笑得很大聲。
平樹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又害怕又……高興。
害怕是有點類似於“情敵”一樣的害怕,怕宮理覺得憑恕比他有魅力多了。
高興則是……憑恕老說沾著他喝口湯,但平樹也不確定宮理到底對他有沒有那種喜歡, 如果宮理也挺喜歡憑恕的, 那1+1>1,他是不是機會也……
畢竟如果宮理不喜歡憑恕, 就像是她不喜歡他的一部分一樣, 平樹覺得自己很難平衡, 宮理會覺得憑恕一直藏在他身體裡,會很不爽吧。而好不容易走到了平和穩定的時候, 平樹也不想讓憑恕消失。
但此刻看到宮理臉上後悔自己說錯話的表情, 他心裡安定下來。宮理絕對是不討厭憑恕的。
宮理也在糾結著不知道該怎麼說。要不然直接先道歉然後說自己考慮考慮吧。
平樹忽然也坐下來,道:“沒事, 他現在估計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不知道。”
他就跟看透她心思似的, 讓她現在不必說。
宮理兩隻手捂住眼睛, 鬆口氣癱在沙發上。
平樹心裡不想見她糾結的樣子,甚至也在隱隱後悔, 自己跟她要是能保持距離就好了, 他要是管得住自己就好了, 不會讓宮理感覺到他的心思就好了……
他兩隻手抱著杯子正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 忽然聽到宮理說:“我的衣服都在車上嗎?”
平樹:“嗯。……啊!”他突然跟踩了尾巴一樣,麵紅耳赤:“在在在這邊衣櫃裡!我都分門彆類收好的——”
他剛坐下就從沙發上彈起來,竄向後麵的衣櫃門, 打開給宮理看。
宮理起身,發現掛著的衣服基本都套了薄膜,而一些毛衣或吊帶等等,都是疊在衣櫃裡的,宮理是想看看有哪些有數值加成,順便找一件舒適點的居家服穿。
平樹退到櫥櫃邊緣,手撐著台麵,忽然蹦出來一句:“都是乾淨的!我都洗了——啊、不是說之前都有弄臟的意思!”
他差點咬到自己舌頭,臉炸紅了,語無倫次道:“我真的,我從來沒弄臟過你衣服,真的!我就隻是收拾衣服的時候聞了一下——”
宮理感覺自己心臟突突跳起來,她特彆想逼問平樹到底是哪件衣服,想惡劣地把那件衣服找出來扔他臉上讓他聞個夠,甚至去拿膝蓋頂他問他現在聞到她的氣味也會有反應嗎?平樹絕對會羞恥到無地自容,甚至有可能哭出來道歉。
她腦子裡已經都翻天覆地了,但宮理竟然什麼也沒動,隻是看著他。
平樹被她注視著,張嘴還想解釋,卻已經說不上來話,垂著頭,握著台麵邊緣的手用力地發白,隻有耳朵已經紅得透光。
宮理強行轉過頭想岔開話題,她伸手往櫃子裡隨便一拿,剛要誇他乾活很細致,卻沒想到拿出來的是一件裝在紗網小袋裡的寶藍色花朵邊內衣,宮理這種內衣隨便扔的家夥顯然不可能乾這種事,她驚訝道:“……連內衣你都收拾了?”
平樹整個人一彈,但身後就是櫥櫃他退無可退,肩膀縮起來,連忙道:“……我隻是收起來了,我在網上查的要這麼收起來才不會壞,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宮理差點咬了舌頭,她也不是暗示平樹做了什麼更奇怪的事,她隻是感慨啊!
平樹完全把她的沉默當做了指責,宮理聽到他半晌後才再開口,甚至聲音裡帶了點哭腔:“……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弄臟你的衣服,就、就隻有一次……”
宮理驚訝了,她還蹲在衣櫃那兒,轉頭就想去看他垂著的臉:他哭了?他都多久沒哭過了?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眼睛發亮。
平樹卻抬胳膊擋住自己的臉:“對不起……嗚,我、我我真的是個……變態……”
啊。其實、其實沒事啊。
平樹麵對著衣櫃,簡直無地自容到了極點。
車裡空間不夠大,平樹想躲她都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他衝進洗手間,砰的一下關上門,把自己鎖在了裡麵。
宮理:“……呀。”
……
平樹其實也沒有哭很久,他坐在從牆壁裡伸出來的自動馬桶上,光腦已經開始沒信號了,他隻能乾坐著瞎想,越想越不敢走出去。
殺了他吧。他到底要怎麼解釋才好——
或者說也根本沒有解釋的餘地,他真的做了那樣的事!
宮理會不會覺得很惡心但又不好罵他,隻能她自己忍著……要不他當著她的麵,再把那些衣服都洗一遍吧,但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啊——他真的要被憑恕氣死了!
平樹捂著臉,反反複複起身要去抓門把手,從洗手間離開,但是又忍不住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他不想也不敢再跟宮理打照麵了。
直到他從浴室的小窗往外看,天色已經黑了,而且似乎駛入了沙暴的邊緣,窗外漸漸有些看不清月光了。
他推開門往後看去,宮理將臥室的隔斷小門半關上了,但她怕前艙的自動駕駛係統報警,就留了一小道門縫,兩個牛奶杯已經洗乾淨放在旁邊的杯架上晾乾。
平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從那一道門縫裡遠遠看一眼。連體工裝掛在旁邊的架子上,而她換了套家居服,兩隻光著的腳從軟毯下麵伸出來,背對著門似乎已經睡著了。
平樹有些愣愣地看著宮理,仿佛覺得這樣望著她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宮理平時可不會這麼早躺下,不論她睡沒睡著,顯然這是給平樹留空間。速食意麵她隻吃了半份,放在冰箱裡。平樹拿出來熱了,又拿了一罐蘇打飲料,坐在駕駛艙裡慢慢的吃,沒有電台或音樂,甚至光腦接收不到消息,車上極其安靜。
這輛房車他最近開了兩個多月,每次都感覺車上很空,空到有石子兒砸在車窗上都會有回響。
現在宮理躺在後頭,平樹心理上感覺車就像是後備箱裡壓滿了貨物一樣沉甸甸。每次有了顛簸,他都有點心驚膽戰,怕她驚醒,怕她撞著腦袋。
沙暴來臨,車窗前漸漸什麼也看不到了,但是方體設定的導航顯示他們車速與行進方向正常,他從後視鏡看著半合上的臥室的門,一會兒又忍不住眼睛紅了。
……她能再坐在這輛車上,真是太好了。
……
宮理沒想到自己睡著得這麼快。
她好像做了很多複雜的夢,夢裡亂的仿佛像是一窺繪裡子記憶的時候,但那些畫麵又不像是在過去發生的。
她在許多場景與畫麵中墜落,不論是被人激光槍掃射的快餐廳,湧過汙水的城市下水道,生滿仙人掌的山坡上有巨石墜落——
她不停地掉入一個又一個世界,直到忽然掉落進一片黝黑。
眼前隻有一扇昏暗甬道中看不清的門,門內有明滅的純白燈光,而這扇門正在輕輕地一張一合,將那光亮照射進她眼中。
這難道是……那道門!
預言中出現在原爆點結界的那扇門。
那扇門似乎體積龐大,並不是在勻速地開合,反而是以詭異的節奏和速度在不斷地、一次次地開合著,甚至連每次開合的角度都不一樣。
難道是某種電碼或者密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