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理覺得自己快撒不下去這個謊了,但她還是很會撐麵子,斜著看他一眼:“你吃了藥不就都想起來了嗎?”
憑恕是真的好奇,他本來就坐不住,乾脆一條腿盤在椅子上,臉朝著她傾過來,興奮的眼睛冒光:“你跟我說說,就透露一點也行。是不是你追的我你不好意思說?我是不是還挺難追的——”
憑恕之前表白失敗直接自閉的樣子,跟他現在一臉興奮自得的模樣,交疊在一起讓宮理覺得又好笑又心酸,前路很無聊,她倒是很願意跟憑恕聊天放鬆心情,逗他道:“是嗎?我沒覺得。”
憑恕激動拍手:“哈!果然是你追我的!”
宮理笑道:“這會兒怎麼沒覺得我騙你了。”
憑恕開始對著副駕駛座位上方的攝像頭和屏幕搔首弄姿:“昨天不是抱你胳膊了嘛——雖然那是平樹開口的,但後來睡著變成我了。嗯……就覺得你皮膚還挺好的,我沒有很討厭。要知道,彆人彆想碰到我的!”
他最受不了跟彆人肌膚觸碰,卻對她沒什麼抵觸——這就說明,都碰過不知道多少回了啊!嘖嘖嘖,憑恕內心都不敢多想!
宮理以前從來沒覺得憑恕這麼多動症,在宮理行駛過一片平原,伸手開啟自動駕駛的時候,他突然上手捏了捏她胳膊,宮理轉頭看他:“乾嘛?”
憑恕笑嘻嘻的:“沒事兒,就捏你一下。哇我現在這個胳膊還是有點肌肉的,你要不要來捏捏——”
宮理深刻懷疑,他就是想戳戳弄弄,想讓宮理跟他鬨。
他甚至都覺得副駕駛座跟駕駛座隔得距離太遠了,慫恿道:“自動駕駛不用管的吧,我想看電視。你跟我一起看唄。”
宮理才意識到,憑恕是越長大越嘴臭不討喜,小時候倒還是根本不會隱藏情緒……
宮理笑了,托腮道:“原來你是黏人的小可愛。不過再怎麼樣也不能耽誤我開車,你要看電視就去自己看——”
憑恕尷尬的瞪大眼睛,慌不擇言的撿了幾句沒有殺傷力的臟話:“靠你惡不惡心我就隻是問你幾句以前的事,你不回答還拿這種眼光看我!我不信了,你這麼討人厭的家夥,誰可能跟你在一起啊——告訴你,咱倆遲早要離婚!”
他起身就要甩手離開副駕駛座,宮理卻笑得不行,拽住他胳膊又把他拖回來:“你氣性怎麼總這麼大,陪我聊聊天,否則我開車會困的。”
憑恕故意朝她撞了一下,就跟玩鬨吸引人注意力似的,才坐回副駕駛座位上。
宮理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說起原爆點裡的情況,從隧道出來之後宮理對原爆點內方向辨認更準確了,她看到有些還留存的舊加油站、老雕塑或者是水廠,會說起來以前的事情。
反正等平樹和憑恕恢複正常之後,這些話他們也會記得,宮理就當是給過去和未來好多個平樹憑恕一起說,難得很有耐性。
她也說起了一些幫派曾經爭奪淡水,說起自己作為郵差送過的貨物和人,講起這附近甚至有幾個地下避難所。
“從這條岔路再往北走七十多公裡,就是我曾經的基地,還有一堆書,我撿來的各種零件,現在想來都是垃圾。不知道會不會被核爆炸毀……”
憑恕興奮起來:“你的基地?我們不去嗎?我想去看看——”
“我們在到達下一個我預定的據點之前,不會做長休。”宮理搖搖頭:“我們已經有些慢了。”
宮理其實心裡還在頭疼憑恕不肯吃藥的事,她也想過乾脆掰開他的嘴給他灌下去,但要是憑恕被嚇到,再信任她就難了……宮理正愁著,就看到憑恕在說自己去洗手間的時候,端起杯子,偷偷將兩顆藥一飲而儘。
他沒注意到車前端有攝像頭,還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
宮理心裡一軟。這倆人是真的信任她了啊。
這麼個氛圍下,或者說是她自己也犯糊塗,到夜裡將車停靠在某座倒塌的廢墟附近短休的時候,宮理實在是沒好意思開口拒絕走進臥室的平樹。
他明明什麼都不記得,卻能像是以前這麼做過無數次似的,從浴室裡出來擦乾頭發就淡定平常地擠上|床來。
宮理倒是從櫃子裡多拿了一套枕頭軟毯給他,平樹頭發比較細軟多,沒那麼容易擦乾,宮理幫他擦了兩下頭發,他立刻嚇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顯然淡定平常的隻有表麵而已。
平樹尷尬地笑了一下,緩緩坐回床邊:“我自己擦頭發就行。啊對……我、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戒指,是不是弄丟了……”
宮理一開始聽憑恕提了一句,當時並沒放在心上,現在想來,平樹常年生活在北國,而北國是個半宗教國家,可能還有比較傳統的婚姻關係,更有戴結婚戒指的習俗。
而萬城可是個結婚率低到離譜的現代都市——
他目光移到宮理手指上,發現宮理手指上也沒有戴戒指的痕跡,半晌才反應過來:“……啊。”
宮理看他睫毛垂下去,眼睛明顯在鴉羽似的睫毛下目光滑動,似乎在猜測他們的關係,宮理開口道:“沒買過。”
咳咳。這也不算撒謊吧。
平樹緩緩地“哦”了一聲,點點頭。
宮理沒忍住,說了一句剛開口就後悔的話:“以後再考慮吧。”
平樹抬起眼快速看了她一下,笑著點點頭。
之後趕路的幾次短休和長休,他如果跟她同時休息,都會自然而然的擠上|床來,宮理什麼都沒說。
她自己都快要為自己解釋不下去了,明明知道這樣下去,以後遲早要翻車,但她實在是……忍不住。
宮理最終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平樹在她旁邊的時候,她真的睡得很熟。
平樹似乎知道她希望醒來的時候他會在,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偷偷摸摸離開過,就是宮理有點不大好意思,她基本一直獨居,也沒注意過自己的睡姿。
醒來的時候,有的時候兩條腿叉的像是四點四十五的分針時針,必然有一條腿壓在他肚子上;有的時候會把平樹的軟毯也搶過來抱在懷裡,平樹則抱著肩膀縮在占地不足五分之一的床腳;有的時候她還腦袋枕在平樹胸膛上,另一隻手扒著他的臉頰,另一隻手圈著他的腰——
平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壓的喘不上氣來,臉憋得紅成一片,呼吸都不敢太大起伏,也沒叫醒她。
宮理其實心裡隱隱希望平樹能恢複記憶,她也注意到他每天都有默默在吃藥,藥盒有時候就放在桌子上,能看到裡麵的藥片明顯減少了。
但平樹並沒有顯露太多變化,或者說他本來就早熟……?
直到某一次長休,宮理預計到原爆點核心的位置,可能也就再有三五天以內的路程了,也就找到了一處早在原爆點誕生時就廢棄的舊車站,做最後的修整。
舊車站本來如魔毯般的屋頂早就塌陷傾斜著,隻留下一處避風的夾角。
宮理第一次是在鬨鐘沒有響之前就醒了過來,她耳邊有些聲響,本來以為是風在撞擊車廂,後來卻發現是低微的喘|息,在撞擊她的耳膜——
她感覺到平樹一隻手按在她吊帶露出的後背上,手指緊緊扣著她的肩胛處的皮膚,而他自己像是在輕輕動著,頭仰在枕頭上。
宮理猛地驚醒了,她看向床頭的光腦,她的鬨鐘還沒響,現在正是她平時醒來之前的那段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