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琢背著容瑾走在空蕩蕩的園子裡。他看著腳下,特意避開那些有積雪和不平坦的地方, 生怕腳滑, 摔到了身後背著的人。
拐過幾道彎, 他們現在絕對已經從容十一等人的視線中消失了,容瑾不自在地僵著聲音:“她們看不見了,你放我下來吧。”
顧如琢含著笑輕聲道:“姑娘剛剛出了一口氣嗎?”
容瑾想起剛剛她們看到顧如琢彎腰為他脫鞋,那一瞬間複雜的表情, 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點痛快。”
就像容十一說的那樣,她們雖然嫁得丈夫家世好一些,但是她們的丈夫,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顧如琢待他一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為她們脫鞋, 背她們回家。
容瑾又重複了一遍:“你放我下來吧, 我自己走。”
“姑娘的鞋襪濕了。”
這點小事,容瑾根本沒放在心上:“沒關係。我挺重的。”
“不重。”顧如琢腳步很穩:“姑娘太瘦了,該多吃一些。”
這話絕對是過了濾鏡的, 容瑾自己知道,他畢竟是個大小夥子,雖然看著挺瘦, 但絕對不可能真的像個十五的妙齡少女一樣輕盈。
容瑾的聲音冷下來:“顧如琢,放我下來。”
顧如琢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卻還是接著往前走:“我知道, 姑娘讓我背, 一是不願意叫我下不來台, 也是做戲給她們看。可我的理由是真的,姑娘的鞋子濕了,我不會叫姑娘冬天穿著濕鞋襪走回去。”
“姑娘放心,我不會唐突姑娘的。”
這點容瑾還是相信他的,畢竟顧如琢是一個連醉酒後,都牢記得不要走的太近,以免冒犯了他的人。
容瑾無奈:“這兒離芝蘭院還很遠。”
顧如琢似乎笑了,他本來也是個看似彬彬有禮,其實內斂沉默的人。但此刻,他的聲音中有一種繾綣的溫柔:“一點也不遠,我自己願意背姑娘。”
多遠的路都願意。
容瑾垂下眼睫,不說話了。
顧如琢對他的這份心意,憑心而論,他不是不感動的。如果他真的是古生古長的容瑾,真的是個女孩子,他可能真的會願意去試一下。
很可惜,他不僅是個男孩子,還是一個知道結局,早晚要走的過路人。
“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顧如琢早就被容瑾明裡暗裡拒絕過許多次,其實早該習慣。他還是忍不住眼睫毛顫了一下,抱著一點卑微又明知無望的奢望:“如果我拚命讀書,去考功名,還是不行嗎?”
“你知道的,與這無關。”
他當然知道,容瑾不是在乎這種事的人。可是,他除了抱著這點指望,還有什麼彆的辦法呢?
顧如琢突然問:“姑娘相信我是真心嗎?”
容瑾不明白顧如琢為什麼這麼問:“嗯?”
“今日,林大人問我,是不是因為姑娘對我有恩才入贅容家。他這話其實是給我留了三分餘地。”顧如琢口吻平靜:“應該有很多人覺得,我是處心積慮要攀上容家這門親事,為了銷去奴籍,或者是為了容家的富貴。”
王孫權貴愛上貧家女,那是深情厚誼;可窮光蛋追求千金小姐,就是處心積慮。
而他是比窮光蛋更叫人看不起的奴籍。
除了你自己,誰信你是真心?
容瑾片刻都沒有猶豫:“我自然信你。”
容瑾知道多得是為了錢權,以真心的名義騙婚的人,也見識過不少這種事,可他相信顧如琢對他是真心。
“如果是為了奴籍,就算你拒絕了入贅,我也會照樣幫你。如果是為了錢,你才華卓越,早晚有蟾宮折桂那一天,容家這門親事其實是你的負累。”
顧如琢苦笑:“姑娘對我倒有信心。”
就算沒有係統的告知,容瑾也相信顧如琢最後一定能考中進士。因為顧如琢確實是有這塊料的,他天賦驚人,又勤奮刻苦,肯下功夫。這樣的人若是考不中,那真是沒天理了。
叫容瑾有些驚訝的是:“我不知道你會在意這些庸人的閒話。”
“我沒法不在意。”
顧如琢不在意彆人怎麼看他,也相信自己終有出人頭地那一日。可他喜歡上容瑾,就不得不替容瑾在意。他怎麼忍心叫容瑾,因為嫁了他,就受人無端揣測憐憫,甚至是白眼譏諷。
容瑾有點擔心他因為自己的拒絕自暴自棄,又怕他因為自尊受損歪了心性。這既是因為任務,也是他不忍心。他苦心勸道:“如琢,你年少才高,未來不可限量。何必將眼界放得這麼窄?無論是我,還是那些閒言碎語,你未來回頭再看,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