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滄不用想都知道,能夠讓這麼係統上心的,肯定是他作為魔王的那個殼子。
“這麼說,它果然在這裡。”
其實葉滄一點都不意外,想也知道,能夠比係統下手還快,在係統之前先一步把他的殼子帶走並藏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那個地方絕對隻有黑淵。
黑淵本身混亂的特質能夠屏蔽一切窺伺,連係統都免不了棘手。
在葉滄的猜測裡,應該是他脫離世界之後,黑淵瘋狂暴動,然後知道他身份的魔族為了安撫黑淵,喪心病狂地把他的殼子從上麵給丟了下來。
過分。
【我能夠察覺到你的軀殼就在附近,但是視野中搜尋不到它】
【羅列出所有可能性之後,得出結論,你的周圍還有一個看不見的隱藏空間】
【想必您應該猜到那是什麼地方了——】
【您曾經的育嬰房】
“……我希望你稱呼它為‘臥室’。”
係統:放著搖籃和催眠曲,甚至連完全用不上的奶瓶都有的臥室?好歹也是您媽媽親自布置的,這麼說也不怕她嚶嚶嚶哦。
魔族的幼生期本就漫長,力量強大的幼崽尤甚,所以葉滄曾經保持了相當一段長時間的正太體型。
在葉滄他媽允許他出門曬太陽前,葉滄的日常就是在黑淵中肆意奔跑——那些古往今來沒有人深入的黑淵之下,於葉滄而言,就隻是普通的樂園。
黑淵完全是根據葉滄的喜好,來構築她腹內的世界的。那些危險而光怪陸離的風景,是葉滄可以隨意竄改的畫布,隻要他想,他隨時可以抹消一切,也可以重啟一切。
但隻有他用以休憩的臥室,是由她的母親全權安排,並始終不曾更變的。
葉滄於是衝著虛空輕輕一點,腦海裡傳達出呼喚的意誌。
整個黑淵立時震動了一下,仿佛有無數道錯亂的聲音同時交談——
“我的寶寶要睡覺了,給他唱一首搖籃曲吧。”
“媽媽竟然沒有察覺到,我真是個失格的母親……!”
“他的房間呢,為什麼不早點開放他的房間。”
“都沒聽見嗎,我的孩子需要休息!”
“……”
懊惱的,氣憤的,焦灼的,敦促的,一會兒是和藹的吩咐,一會兒是傲慢的命令。
你幾乎以為眼前同時出現了無數位母親,她們有的是貧民窟裡愁苦善良的普通女人,有的是市井裡尖酸刻薄的婦人,有的是城堡裡揮著羽扇的高傲公爵夫人。
而此刻,她們全部為自己的孩子急促慌忙地起身,牢牢護住她們的寶貝。
隨後,一扇巨大的門扉,憑空出現在了這個空間裡。
無數個意誌合成一個,傳達下命令。
“讓女傭將那裡打掃一新,讓花匠從花園裡摘下最新鮮的花束裝點,讓衛兵戍守在他的門前,寸步不離!”
於是原本除葉滄外空無一人的空間,頓時變得無比熱鬨起來。
女仆長領著成群結隊的女傭,像訓練有素的軍人一樣排成長隊,從葉滄兩邊分成兩隊走過。她們人手拿著掃除工具,並在途徑他時同時躬身行禮,姿儀恭敬而不失美麗,場麵極其壯觀。
花匠穿梭過一層層的空間,進入黑淵無數個“世界”之一——那裡記錄著曆史中一座已經泯滅的、最大最美的天空花園。
花匠精心挑選出其中最美麗的花朵,並找到黑淵另一層裡最有名的藝術家,做出最華麗的花瓶盛放。
而後,是整齊踏步走來的衛兵,就像童話裡堅定的錫兵一樣,成群結隊,威風凜凜。
——這是一幅充滿夢幻色彩,細處卻又透露著些許詭異的畫麵。
這些出現的角色美麗又充滿熱誠,像音樂劇裡的人物,隨時可以高歌一曲,然而擺動的肢體卻顯出一點不協調的僵硬。
這是當然的,葉滄笑起來。
女傭、花匠、藝術家、衛兵……他們全部都是黑淵的分/身。
即是最邪惡的神靈披上不同的皮囊,化身成心愛的孩子成長中需求的每一個角色,彰顯出近乎病/態的嗬護欲和保護欲。
所以說葉滄這種馬甲狂魔根本不算什麼,黑淵這樣的精分狂魔才可怕——“你的世界全是我”什麼的……得虧這是葉滄,得虧他媽足夠聽勸,能聽話地適可而止。
就在女仆長、花匠、衛兵等等無數個他媽的注視下,葉滄緩緩走到了門扉前。
然而,就在他一手貼上門的時候,他突然從門後隱約感覺到了一道熟悉氣息。
葉滄意欲推門的動作忽然滯住,微微眯起了眸子。
與此同時,門後,一隻修長蒼白的手,輕輕撫上了堅硬冰冷的壁。
門內的“人”與門外的葉滄隔著一層門扉,掌心相觸。
葉滄似乎聽見了誰的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