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舅和沈四伯給沈麗姝打了小半天的工,又吃到了膾炙人口、讓他們嘗過就忍不住念念不忘的絕美烤羊排,還定下了他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工作類容,這一天的經曆可以說相當精彩和充實了。
踏上回家的道路,兩人仍覺心滿意足。
就是太過充實了,走出城門才驚覺太陽都已經落山,他們還從沒這麼晚回家過,一路上加快腳步疾行,抵達鎮上時天已然黑透。
幸好今日也是個大晴天,夜晚月朗星稀,即便沒帶火把或油燈,在月光的指引下,他們仍能看清回家的道路。
但現在已然入冬,往後再想碰上這麼好的天氣,可就不容易嘍,為了避免在半道上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以後進城還得隨身帶上火折子,徐二舅如此提醒自己。
徐二舅在擔心以後沒火折子照明、可能回不了家的時候,沈四伯也想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看著徐老二,一板一眼問:“你還記得姝娘說過的,要往饅頭裡擱點牛乳那事嗎?”
“我外甥女千叮萬囑的,我能記不住嗎?”徐二舅在黑夜裡翻了個白眼,然後不耐煩揮揮手,“都這麼晚了,你也快回去吧。”
沈四伯也是覺得太晚了,可能來不及去徐家走這一趟了,因為他答應姝娘最好明兒就去城裡幫忙,自然是跟徐老二一塊進城,順便還能和徐老二輪流挑擔子。
一百五十斤豬肉,再幫孩子們帶點菜,加起來怕有兩百斤了,對他們做慣了農活的人不算很重,可是要趕上一兩個時辰的路,這也不是多輕鬆的活兒。
雖然徐老二跟孩子們打了包票,再重的肉菜他也挑得動,真覺得吃力了,還可以讓驢子幫忙馱,可沈四伯他們這種老農,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好好珍惜愛護能幫他們大忙的牛和驢子,人人都把它們當寶貝,以至於對著彆人家的驢子,沈四伯都忍不住心疼,他覺得老徐家的驢子能不用就不用,讓人家好好在家吃草吧,明兒他幫徐老二一起挑擔。
這樣一來,明兒一早他就得出發,那隻能今晚就同爹娘和兄弟們商量他去城裡乾活的事了。
時間緊急,沈四伯覺得這會兒回家,他們應該隻是回了屋但還沒睡著,再晚一些就未必了,尤其是爹娘年紀大睡得早,他總不能把睡得好好的老人從床上拽起來。
急著回家的兩人於是就此分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兩家分彆住在不同的方位,且沈家比徐家偏僻一些,因而徐二舅也比沈四伯早半刻鐘到家,一推開院門,發現幾乎全家人都沒回房休息,而是就在院子裡等他,兩個小外甥更是跳得歡騰,“二舅二舅,爹娘和阿姊有沒有讓你給我們帶話或者東西?”
徐二舅:啊這……
他們剛到的時候,三妹確實絮絮叨叨問了許多孩子們的事,妹夫回來後也關心問過孩子們有沒有給他們兩家添麻煩,得到孩子們都很懂事也用功的答案,話題便又轉到擺攤上麵了。
但問候歸問候,讓帶東西或者帶話是真沒必要,他們兩家是孩子們的親姥爺親爺爺,隻有爭著搶著對他們好的份,萬不會苛待了。
何況孩子們到鎮上連一個月都沒有,當初帶的一應物什很是齊全,再有一個來月就得回家過年,也委實沒什麼東西可帶的。
至於他們心心念念的阿姊,那可真是不巧,姝娘這大半天他們瞧著都忙得慌,說是輪休,可她從起床就幾乎沒歇過,要去錢莊換大筆銀子,要買羊排回家又煮又醃又烤,還要花大半天功夫收拾處理晚上擺攤所需的食材,甚至吃飯那一兩刻鐘,姝娘仍在小嘴叭叭操心著生意大事,一個人得把所有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這得多辛苦?
徐二舅覺得,他跟沈老四隻是被安排的人,都覺得今兒辦成了好多大事,心裡滿足得緊,發號施令的姝娘肯定比他們都累。
彆看她小小年紀,每天操心的都是幾貫十幾貫的大生意,放在外頭也是他們高攀不起的大老板哩!
總之,徐二舅十分理解外甥女的不容易,每天忙得團團轉的姝娘沒功夫提及弟弟們,簡直太情有可原。
可他回家看著外甥們一臉眼巴巴的樣子,又不忍心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了,一時呆站在門口不知如何回答。
夜幕已深,沈文殊和沈進殊沒有仔細去打量黑暗中二舅尷尬的神色,也無暇注意這個,哥倆已經眼尖的注意到二舅手上拎著的東西十分眼熟,正是他們十分喜愛的秋香居糕點,兩人無比歡喜又自然的上前接過東西,“這是阿姊特意給我們帶的嗎,有沒有我們最喜歡的千層糕?”
徐二舅總覺得鬆了口氣,迫不及待點頭:“對,這就是姝娘上午特意買的。”
至於不僅他有,沈老四也帶了一包糕點回家這種小事,就沒必要特意提了,徐二舅欣慰看著外甥們歡天喜地拆糕點。
秋香居的糕點和其他鋪子一樣,都是用油紙打包好,隻不過他們家的繩結比較有特色,兄弟倆不但一眼就確定,拆起來也特彆熟稔順手,沈文殊都沒能搭上手,二弟已經熟練的解開了繩結,他便也不同弟弟搶這份工作,轉頭好奇的問二舅,“阿姊怎麼上午去買糕點,今兒不忙嗎?”
徐二舅簡單解釋了下他們的輪班製度,“不過也是順路,姝娘說好巧我們在,就叫我們陪她去錢莊把銅錢全換成銀子,正好路過秋香居,就進去買了些糕點。”
一聽到去錢莊換錢,埋頭拆糕點的沈進殊立刻目光灼灼的看向二舅,“阿姊今天換了多少銀子?”
不僅是他雙眼放光,在場所有人都是相同的眼神,這其中還有姝娘說的“小股東”徐林和徐鷺,饒是徐二舅覺得這種事不適合小孩子聽,也還是籠統給了個回答:“幾十貫吧。”
就連徐姥爺聽到這話都騰地站起身:“你沒看錯吧,才幾天就賺了幾十貫?”
孩子們更是喜形於色,不禁在院子裡歡呼雀躍起來,沈文殊和沈進殊還不忘支持二舅,“肯定沒錯,阿姊說了燒烤攤生意隻會比糖炒栗子更好。”
然後哥倆開始滿院子發糕點作為慶祝。
他倆雖然以為這些糕點是阿姊單獨為自己帶的,但受沈麗姝“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態度影響,也漸漸養成了大度愛跟人分享的性子,所以興奮過後就毫不猶豫發分美食,就連徐姥爺等長輩說自己不要,叫孩子們多吃些,哥倆也不讓,堅持人人都要嘗嘗味道。
徐二舅手上當然也被分了一塊。
看著哥倆你一塊我一塊,將最後兩塊糕點瓜分乾淨,腮幫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宛如林間偷吃的木老鼠,特彆有趣,他看得十分喜愛,滿以為這關就過去了,正要跟爹娘說一下姝娘每天五十文雇他專程進城送菜的好消息,卻不想可愛的小外甥,前一秒才美滋滋吃著糕點,下一秒又“欲求不滿”了,抬頭直直望著他,“二舅,阿姊除了秋香居的糕點,就沒有說彆的嗎,比如關心我們書讀得好不好?”
沈進殊忍不住懷疑,肯定是臭弟弟趁他們不在家,占據了阿姊的所有注意力,阿姊才沒那麼關注他們的。
等回家過年,他就要說服阿姊和爹娘,把小弟也送到鎮上一起讀書,看臭弟弟還怎麼纏著阿姊,哼!
是的,比起遠離父母寄居在外家求學的不適應,沈文殊和沈進殊明顯更想念阿姊,因為從兩年前沈徐氏臨近產期,最小的沈進殊就被打包到哥哥姐姐的屋子,而沈文殊跟著大姐混的歲數,比二弟還小一些,在小家夥們心裡,他們就是從小跟阿姊同吃同住、相依為命的。
因此起初離開父母和熟悉的家,來到鎮上姥爺家住,有阿姊陪著一起,他們沒有半點不習慣,晚上睡覺還是跟阿姊一起睡,白天有這麼多兄弟姐妹陪著他們玩,以及姥姥爺爺和爺爺奶奶都換著法子哄他們高興,哥倆覺得鄉下可比城裡有趣多了,彆說想家,他們簡直是樂不思蜀!
但是沈麗姝一回家,兄弟倆就覺得哪哪都不得勁了,後來連天天在姥爺院子裡燒烤玩耍的堂哥表哥們,也拋下他們進城去了,鄉下變得一點也不有趣,沈文殊和沈進殊不可避免開始想家了,尤其想念有阿姊在的地方,每天有好吃的好玩的,偶爾還能聽阿姊講故事,就算他們也要跟大家一樣做做很事,不像在姥爺家,除了吃飯睡覺和讀書,其他什麼都不用他們操心,兄弟倆也都更喜歡在家裡的生活。
可是,他們日思夜想的阿姊,回去這麼久了居然都沒信要給他們,這讓沈進殊這個大冤種感到了一陣失望和委屈。
徐二舅卻不知道小外甥的滿腹委屈,此時此刻,他隻想摸一摸滿頭不存在的冷汗。
說真的,他和媳婦養了三兒三女,女兒們不必提,小子們卻是一個賽一個調皮搗蛋,常常讓他們娘舉著燒火棍滿鎮子追打,可是這幾個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捆一起也沒有小外甥難纏,竟然讓他這個當舅舅的,第一次有了焦頭爛額的感覺。
明明姝娘和大弟也都比尋常孩子聰明,可他們就沒讓他這麼下不來台過。
大概二弟再長大些懂事了,也會像他的哥哥姐姐一樣伶俐吧,徐二舅如此安慰自己,也順便做了下心理建設,就頂著小侄子委屈巴巴的小臉,勇敢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這個也不能怪你們阿姊,事情一下子太多,二舅好像忘記告訴姝娘你們天天念叨著她的事了,她以為你們一切都好,加上生意也真的忙,才沒有專門給你們帶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