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團子還是很好忽悠的,因為小朋友往往沒大人那麼多複雜心事,隻要找到讓他們感興趣的事情,他們就能表現出超高的專注力。
就像啃凍梨,看著旁邊一個個都吃得津津有味,先入為主就覺得這果子不錯了,試著咬一口,果然汁水飽滿、頗為甘甜,好像不比府裡的瓊漿玉液、山珍海味差呢。
於是在現場氛圍的帶動下,奶團子也越啃越香甜,一發不可收拾了。
沈麗姝怕他太快啃完凍梨,又想起自我介紹那茬子事,他敢說她也不敢聽啊,便故意哄小朋友慢慢吃,仔細品味它的甘甜餘韻。
奶團子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那他們怎麼不慢慢吃?”
“他們要趕緊吃完招待客人,沒法用心品味,這種機會就咱們倆有。”沈麗姝手裡也拿了顆凍梨,她的偷懶小馬紮被小祖宗占據著,隻能繼續蹲地上。
這就是穿男裝的好處,想蹲就蹲,蹲累了還能席地而坐,哪怕許多顧客一眼就看出她是小娘子,也不會過多置喙。
但她要是公然以女生打扮做“不雅姿態”,絕對會有老古板跳出來指責她傷風敗俗。還不止一位。
沈麗姝無所顧忌的蹲地上,奶團子端端正正坐小馬紮,兩人視線剛好齊平,她又習慣看著人的眼睛說話,顯得無比真誠,“我陪你一起細細品味,看咱倆誰吃的慢。”
世上還有這種“比賽”,奶團子呆愣的眨了眨眼睛,隨即興奮點頭:“好!”
於是等奶團子的侍衛們尋過來,就看到他們家小主子捧著一顆已經啃禿了果核,還舍不得扔,依然專心致誌舔舐的畫麵,差點嚇跪了。我
要不是確定跟小祖宗分散半個時辰都不到,他們都要以為小主子餓了幾天幾夜,馬上就要擺個破碗坐在路邊討飯了。
眼前一幕衝擊力太大,顯然讓這些見多識廣的侍衛們也慌了神,遂一擁而上將小主子團團圍住。
場麵十分誇張,前來尋找奶團子的侍衛遠不止兩個,而是浩浩蕩蕩一大群,個個人高馬大、氣勢非凡,把他們的小燒烤攤圍了個水泄不通。
還好沈麗姝反應快,第一時間拉著不知所措的小夥伴們退到外圍。不是所有吃瓜現場都可以強勢圍觀的。
要不是怕表現的太明顯,她甚至又想跟一哄而散的顧客們那樣,有多遠跑多遠了。
不過現在也算安全距離,沒有太刻意的撇清關係,又聽不見侍衛們和奶團子的對話,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處,沈麗姝都想給自己點讚。
聽不到秘辛,單純瞧熱鬨還是沒問題的,沈麗姝和小夥伴們就在外圍靜靜看他們表演,不知道前麵說了什麼,隻見為首的侍衛突然單膝點地,似乎要恭迎小祖宗回家了。
而奶團子此時麵上也多了一些焦急,都顧不上他千辛萬苦上演一場“奶團曆險記”,卻始終沒吃上心心念念烤肉的悲催現實,很配合的就讓一個侍衛上前抱起他。
侍衛奔波在廟會街頭尋人,彆說帶車架,連馬匹都沒牽一頭,恭迎小主子回府隻能用抱的。那個侍衛二話不說,抱起小主子就走,其他人紛紛護衛在左右,隻有為首的那位沒立即離去,而是轉頭朝沈麗姝他們拱手,當然主要目光還是落在沈麗姝身上,“多謝諸位收留小主人,如此恩情,來日必有重謝。”
沈麗姝和被這陣仗搞得目瞪口呆的小夥伴,此刻都不約而同的搖頭擺手。
大家並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功勞,小事一樁,真心擔不起這麼鄭重的酬謝。
而沈麗姝更是目送著最後一位侍衛也匆匆離開追上大部隊,眼前終於清淨下來,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上自己的小馬紮。
可算是把小祖宗送走了。
謝不謝的,沈麗姝壓根不敢想,因為她發現這隊侍衛找到奶團子,神色沒有絲毫放鬆的樣子,過來和離開都那麼匆忙,顯然還有什麼大事要去處理,她越想越覺得這背後的水深得很,他們根本把握不住,最好的結果就是當雷鋒,做好事不留姓名。
這樣奶團子真有什麼仇家,那邊也至於把行動失利的賬往他們頭上算。
於是這天收攤回家,除了複盤今日工作,沈麗姝還特意跟小夥伴們叮囑了一遍,無論誰來打聽,都不要透露他們“救了”富貴小公子的事,真問起來就說是他自己找過來的。
她覺得廟會上亂糟糟,隻要他們自己人不說漏嘴,應該還是能苟過去的。
小夥伴們一如既往的言聽計從,都沒有問為什麼。
畢竟後來的陣仗都瞧見了,隻是一群侍衛的氣勢就把大家嚇得夠嗆,可見其家庭背景有多麼震撼,怕連高官之孫的秦公子都比不了,他們就更是連給人提鞋都不配。
真要讓他們以小貴人的恩人自居,他們自己都心虛。
還是就像姝娘說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彆人不問,他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不如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再過些天廟會就結束了,大家夥累了二十多天,姝娘即將發的獎金和工錢,可比那些看得見摸不著的貴人重要多了。
小夥伴們這一副天大地大,都沒有他們搬磚大的反應,讓沈麗姝既無奈又欣慰,果然最後一切壓力都還是她自己扛。
倒是沈家旺聽得有些在意,多問了幾句。
沈麗姝嘴上說著又是她一個人扛下所有,但內心也並不想把大家都拉下水。
把她的猜測和擔憂多告訴一人,就多一個人跟她一塊忐忑憂慮,可卻對現實沒有任何益處,何必呢?
所以對上老爹的目光,沈麗姝也隻把二堂哥對小夥伴們解釋的那套搬過來,半點都沒提到奶團子私下跟她透露了他姓“趙”那茬。
說實話,她自己也不確定,小團子就是他們都知道的那個“趙”,隻不過想著小心駛得萬年船,有些內情不知道遠比知道安全,這才故意打斷奶團子的自我介紹。
沈家旺沒開天眼,自然也不會無端往皇室宗貴方麵去想,他是想的比大家都深一些,聽完來龍去脈微微蹙眉,但很快又鬆開了,持樂觀態度道,“這事確實不能張揚,但姝娘也不必憂心,你們做了好事,壞人都不怕報應,好人更不該為此寢食不安。”
沈麗姝確實被老爹樂觀的態度感染了些,露出今晚第一個輕鬆的笑容,“我知道,爹。”
說實話,哪怕聽到奶團子的自我介紹,發現他們有可能卷入一個想不都不敢想的大麻煩中,沈麗姝也沒半點後悔救人的舉動。
從功利的角度說,他們救了奶團子,就算因此招來了敵對方的清算,奶團子家人總會看在他的份上出手相護,先前疑似侍衛隊長的那人鄭重道謝的樣子,也表明了他們有領情的態度。
反倒是不救,導致奶團子真出了事,他家人遷怒起來,他們才是毫無招架之力。
另一方麵,沈麗姝雖還在擔心有的沒的,可她的心卻是一如既往的踏實安定,尤其是忙完這些回到屋裡,看著早已在她上鋪睡得香甜的弟弟們,沈麗姝不由會心一笑,吹熄了蠟燭上床,沾上枕頭便睡。
又是踏實的一覺。
從這以後,沈麗姝和小夥伴們的搬磚生活,又回歸了以往的樸實無華且枯燥、但又富有的一個狀態。
周圍並沒有她擔心的那種可疑人員的出沒,那天信誓旦旦說“必有重謝”的侍衛隊長也音信全無。
沈麗姝對此的心情是,恨不得點一首《好運來》以示慶祝。她救人並沒指望收謝禮,隻要那群大人物徹底把他們拋在腦後,她就謝天謝地了。
隨著他們的生活回歸正軌,大相國寺熱鬨了近一個月的廟會,也終於要結束了。
最後一天,來廟會的遊客不減反增。
可能前兩日元宵過後,許多外地遊客便收拾行囊回家去了,但汴京的本地人,以及周邊村鎮的一些鄉親們,反而抓住了廟會最後的尾巴,紛紛進城遊玩了。
就像是通許鎮上的老徐家和老沈家,今年過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富足的新年,從大人到小孩全都穿上了新衣裳新鞋襪,又從沈麗姝和小夥伴裡這邊得到了廟會最後兩天,很多攤子開始清倉大甩賣的消息,他們便都拉上相熟的親朋好友,領著大家進城逛廟會順便撿漏來了。
隻不過鄉親們不想花錢在城裡住一晚,都趕著天黑前出城了,晚上逛廟會的主力軍還是城裡的居民。
市民們進行最後的狂歡,廟會上仍然是摩肩接踵、遊人如織的熱鬨景象,比往日有過之而不及,大有通宵達旦的架勢。
沈麗姝和小夥伴卻迫不及待的開始收攤了。
好吧,迫不及待的隻有沈麗姝,小夥伴們興奮歸興奮,眼底卻還有些意猶未儘,彼此間一通擠眉弄眼後,最終推舉徐虎作為代表站出來表態,“姝娘,我們都覺得,六天假還是太長了些,是不是再調整一下?”
沈麗姝都震驚了,“這可是過年,六天假多嗎?”
資本家見了都要慚愧的低下頭,小夥伴竟然嫌假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