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城建(2 / 2)

冼如星又交代了幾句,旋即轉身想與福安說話,然後就看到一張呆滯的臉。

“喂喂、回神了!?”

福安如夢初醒,慘白著一張臉,顫顫巍巍道:“原來生孩子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兒嗎!?”

“不然你以為呢,”冼如星搖頭,“這還算順利的,按照穩婆的說法,生產過程中直接一屍兩命的概率少說也有十之一二了,不過等之後產鉗普及了應該能降下去不少。現在女人幾乎沒有學醫的,而男大夫又不進產房,你日後要是真的做出番成績,培養出一匹女醫師也算造福整個大明了。”

聽完她的話,福安一下子怔住了,原本躁動不安的心也安靜下來,她學醫或許最開始隻是因為閒來無事,但聽完冼如星的話,再加上目睹了這場分娩,倒是真的想為其他人做點事兒。

冼如星收回視線,她確實有心在引導對方往這條路上走。主要現代醫學很多東西放到如今看來都頗為大逆不道,尋常人根本無法接受,冒然的走這條路,恐怕會引起很大風波。但福安如今已經出家,本身這個時代僧道就經常治病救人,再加上其皇室的身份,由她來掀起這場變革受到的阻力會比尋常人小很多。

最後安撫了下陸娘子,冼如星讓穩婆留在這裡照顧對方一段時間,一切都萬無一失後,方才帶著福安離去。

……

先不說福安那邊學習進度如何,既然提到醫療,那麼冼如星覺得是時候將城建一事搬上日程了。

眾所周知,紫禁城是一項極其偉大的建築工程,彰顯了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冼如星自打住進來,無數次為其驚歎。這裡不光建築美輪美奐,關鍵即使是細節也非常在意,每條石板路上都有地漏,所以即便下再大的雨,道上也極為乾爽。

在此處居住是一種享受,不過紫禁城外的人可沒這樣的好生活了。

事實上,此時的京師,環境可以用“惡劣”兩個字來形容。

首先就是氣味,這時候的人大多沒受過什麼教育,隨地大小便現象極為嚴重,不光如此,就連個人家的恭桶,有時候懶得去排汙溝便隨意傾倒。最要命的是,因為迷信風水,許多商家也不製止這種行為。

冼如星之前特彆喜歡去一家舊書店淘古書,親眼看到許多人在書店門口便溺,而老板還得意的表示這叫“百鳥朝鳳”,自己店裡生意這麼好多虧了此招聚財,惡心的她一整天沒吃飯。

除了人糞外,還有牲畜糞便,尤其是最近城裡商業發展得較好,用畜力愈發的多,雖然每天也有挑糞工將這些清理出來,但更多的則是流入溝渠,造成堵塞。

其次則是路麵,因為不同於紫禁城鋪得起石板路,京城外城都是些土路,每到雨雪天泥濘不堪,與其他汙物混雜在一起,光是行走都是件難事兒。再加上城裡排水係統做得不好,每到下雨天,水最深甚至能到腰部。“燕山積雨泥塞道”已經成為京城百姓最厭惡的事兒。

因為這點,還誕生出一個新職業,叫“人背人”。每到下雨天,窮人就會在酒樓飯館門前蹲著,等有錢人出門後背他們過街。相傳前幾年一位德高望重的官員還曾經寫文章怒斥過此事,罵他們以人代畜,結果某雨日上朝,自己不小心掉進臭水溝,險些喪命,從此再不過問。

最後一點看似是小,實則最為要命,那便是風沙。是的,雖然現在是古代,但黃土高原的沙漠化現象相較之前就已經很嚴重了。京城因為是才興起百來年的大城市,倒是還好,像西安洛陽這樣的古都,周圍樹木被砍伐得非常嚴重。再加上道路還是土路,遇上風大的時候,飛沙走石,隔著十米人們互相看不見。

冼如星來京師後,就常聽幼童們唱著這樣的順口溜,“燕市帶麵衣,騎黃馬,風起飛塵滿衢陌,歸來下馬,兩鼻孔黑如煙突”,就是說彆管你多瀟灑官多大,哪怕是騎馬的貴人,在城裡走一圈,鼻孔跟煙囪一樣黑黢黢的。

之前冼如星曾經研究過明末那場大鼠疫,如此看來,就算現在人不吃耗子,以這個衛生狀況,得傳染病也是遲早的。

為了解決這個麻煩,冼如星叫上她所有的賬房,窩在一起算了筆賬。雖然沒有北京城的詳細數據,但早在幾十年前,憲宗曾經於皇陵修了條兩丈寬的石板路,一共大概兩公裡,總計花費三十萬兩。也就是說平均每平米需要二十二兩白銀,刨除中飽私囊的、吃空餉的,再加上冼如星如今發明除了水泥,她有信心將成本控製在六兩左右。

雖然這個價格已經便宜到不可思議,但想將這個北京城翻新一遍,初步預計怎麼也要千萬兩白銀。

而大明朝每年的中央稅收,自從土木堡之變後平均在六百萬左右,像去年年景大好,又實行了一堆新政,勉強能達到八百萬。用整整一年的稅收去修城,無論如何朝廷都不可能同意的。

這點冼如星自己也清楚,但此事又必須去做,不光是鼠疫疾病防控的問題,最主要曆史上北京城在明朝可不止被圍了一次,從保命的角度也得重修。

思來想去,冼如星又再次去找了楊一清。

雖然費宏是首輔,而掌管著戶部的是王瓊,但這倆一個看自己不順眼一個滑不溜手,還是楊一清更好說話一點。

楊一清知道她來後,也沒有猶豫,直接讓人將冼如星領到前廳。兩人寒暄幾句,冼如星緊接著就說明了來意。

“我的想法是,朝廷拿出一部分錢,之後以稅收的形式分攤給商戶們,畢竟修了路受益最大的就是他們。”

楊一清捏著胡子,目光炯炯有神,好奇道:“那天我們走後,你有跟陛下再碰過麵嗎?”

“額,見麵了。”冼如星頓了一下,之後繼續:“當然了,一下子派發這麼重的稅百姓們肯定不樂意,所以我們可以將這個錢分攤到五年十年,這樣一來負擔就輕很多了。”

“然後呢?你答應他了嗎?”

“……沒有,這不重要謝謝。其實還有更省錢的方法,之前陛下提出過想要重組營繕所,工匠們如果繳納足夠的征銀可以免除當年徭役。目前還沒開始實施,如果朝廷放出話,這次參與修路的匠人可以直接免除之後三年勞役,然後再將此事公布,想必匠人們定會更加感恩戴德,管理得當就可以進一步縮短工期。”

“哦,那你怎麼不答應呢?陛下年少英俊,還對你全心全意。”

冼如星:= =

歎了口氣,無奈地看著楊一清,“閣老要是這樣,那咱們就改日再說,貧道先告辭了。”

“誒——等等,我不問了還不成嗎,主要也不是光為了自己,你這主動過來找我,等明天內閣裡肯定都得跟我打聽,主要不是為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嗎。”楊一清訕訕道。

冼如星想到一幫位高權重的老頭兒,在工作崗位上不乾彆的,圍在一起打聽自己的感情狀況,不由打了個寒戰。

要不要這麼八卦啊!?

輕咳兩聲,楊一清收回探究,正色道:“雖然你提的這幾點都不錯的,但我個人還是不看好最後能成功。”

“為什麼?”冼如星有些訝異。

楊一清思索片刻,緩緩道:“論語中有句話,叫‘唯上智與下愚不移’,意思是說這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可以改變的,唯有上等的智者和最下等的愚笨之人,不容易改變。雖然現在京城許多百姓都能認識幾個字,但也不過粗通文墨,歸根到底是民智未開。你跟他們說什麼防疫、什麼排水,這幫人根本看不到那麼遠,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要花錢了。所以彆說將稅收分派到五年十年,你就是分派一百年,讓他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銅板,老百姓也是不願意的。到時候有心人再這麼一鬨,朝廷很容易被架在半路下不來台。”

“這是下麵,再說上方,如今許多官員住的地方,包括購置的房產都鋪的石板路,京城再淹也淹不到他們。對於這幫人來說,巴不得其他地方亂糟糟,如此自己手裡的房產才愈發值錢。這幫人不能用聰明去形容,確切的說是精明,一個兩個鬼精鬼精的,想讓他們點頭可不容易哦。”

冼如星聽完他的分析沉默了,不得不說對於這個時代的人情世故,對方要比自己強得多,自嘲地歎了口氣,“好家夥,想要做點事兒是真難啊。”

“你也不用心灰意冷,”楊一清端著茶水嘿嘿笑道:“既然修不了城,那重新建一座新城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