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1 / 2)

自打永樂年間清江浦治理功後,以其為中心,原本就富裕的兩淮城市扼漕運、鹽運、河工等機杼,徹底進入鼎盛時期。每到繁忙的時候,甚至有萬艘漕船綿延數裡的景象,惹得文人感歎,“夜火連淮水,春風滿客帆”。

菱塞作為淮安治下的一個小縣城,也跟著沾光,雖然不涉及大頭,主要以打漁加工水產品為生,但因著周邊人口稠密,生意做得也十分紅火。

這不,向家娘子天還未亮就起來勞作,將昨日丈夫收來的魚按種類分好,推著車一路小跑來到河邊。明朝人買賣水產一般很少有專門的地方,都是找船家現收,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認在河邊買魚。

向娘子丈夫一家都是打魚的,她跟婆婆負責每天出攤,最後賣不掉的就找餐館便宜出了,日子雖然辛苦,但收獲還算豐厚。今日婆婆偶感風寒,她自己一人就要早起些占個好位置,爭取多賣些魚。

到了地方,向娘子利落地布置,沒一會兒,日頭才剛爬起,就見一戴著笠帽的少年快步走了過來。

向娘子一看到他就笑了,殷切地上前兩步,“小郎君來的正好,你想要的那些我都收齊了,黃鱔是剛挖出來的,活潑的很,還有這赤鱗魚,哎呦!這東西都多少年沒見過了,你說的那什麼‘金赤鱗’,壓根兒就沒有,我男人跑斷了腿才弄來這‘草赤鱗’,你看……”

少年也不廢話,直接把整個荷包扔了過去,向娘子掂了掂重量,立刻眉開眼笑地表示以後有什麼需要就直接找她,肯定辦妥。

微微點頭示意了下,少年冷著臉把魚帶走,回去的時候他還特意在周圍轉了兩圈,確定無人跟蹤後,七拐八拐地走到一條小巷儘頭,從身上掏出鑰匙開鎖,之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大概是聽到響動,沒一會兒,從屋內走出個秀美的女子,見到他自然而然地接過魚簍,稍微打量了下,旋即笑道:“沒想到還真讓你買來了,成,晚上給你們露一手。”

她語氣輕鬆歡快,連帶著少年的神情也緩和了些,剛要講話,突然聽到屋內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轉瞬間,麵色重新變得冰冷起來。

女子怔了下,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噔噔噔跑進去,對著躺椅上的男子關切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感覺冷了?”

男人身上隻穿了單衣,蓋了厚厚的被子,一隻腿被木板固定得死死的,看上去有些憔悴萎靡。

不錯,這兩人正是掉到河裡下落不明嘉靖與冼如星。當日落水後,雖然嗆了夠嗆,但好在都沒有性命之憂。朱厚熜的運氣差了點兒,落水後被根大木頭撞了一下,小腿骨折了,手臂也有擦傷,現在動不了隻能靜養。

聽到冼如星問話,有些虛弱地靠在一邊,輕聲道:“沒事兒,就是有點疼,我能挺住,你忙你的吧。”

冼如星聽此哪裡還有閒心顧得上旁的,連忙低聲道:“你忍一忍,等吃完飯我給你拿半片止痛藥,吃完睡一覺能好不少。”

朱厚熜點頭,眼睛濕漉漉的看上去好不可憐。

就在此時,屋外站了一會兒的少年再也忍不住,走進來嘲諷道:“大男人這點子疼都受不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還是說,你們老朱家都是這副娘們兒德行。()”

此言一出,隻見剛才還弱不禁風的朱厚熜瞬間坐直了身子,冷冷道: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我哭哭啼啼了?古語雲‘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又不是你腿斷了當然感覺不到疼。?()?[()”

少年大概是沒讀過什麼書,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愣在原地,不知道怎麼反駁,直到對上其譏諷的眼神頓時怒不可遏。

眼看兩人又要對上,冼如星不由一陣頭疼,這少年姓陳,單名一個尋,就是當日她在船尾遇到的那個。很明顯也是叛賊一夥,但估計屬於邊緣人物,冼如星這幾天與其相處,各種旁敲側擊,小心試探對方都沒什麼反應,看其年紀也不像那種心機特彆深沉的,所以大概率是真的不怎麼清楚。

當日,冼如星與朱厚熜二人入水,順著湍急的水流被衝的老遠,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是其將兩人救了上來,然後安置在這個小院裡。中間有許多次機會,冼如星本來可以跑,但無奈嘉靖受傷了,自己又搬不動他,隻好留在這兒,與少年虛以委蛇。

也不知是不是天生氣場不和,搬到這裡差不多七天。自打朱厚熜醒過來,兩人就跟鬥雞一樣,天天吵嘴,冼如星夾在中間頭大如鬥。

陳尋麵色越來越紅,眼看就要發作,冼如星考慮到自己二人還在對方手裡,連忙半哄半規勸,總算將人哄好了。旋即表示,既然買了這麼貴的魚,她也打算做上幾個好菜,讓陳尋跟自己去廚房搭把手。

臨走前用眼神警告了下朱厚熜,讓他也稍微安分一點兒。

朱厚熜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泫然欲泣的點了點頭。

陳尋打了個寒戰,一副沒眼看的表情,在他們重新鬥起來之前,冼如星率先將少年拉了出去。

外麵的木桶裡幾尾灰白色的小魚半死不活的吐著泡泡,冼如星看了一眼,對著陳尋比了個大拇指,佩服道:“厲害,還真被你買到了,這泰山赤鱗魚生長在泰山山澗的溪流中,味道鮮美,平日最是難尋。”

被如此誇獎少年有些不自在的彆過的頭,刻意岔開話題道:“你說這什麼赤鱗魚真的有那麼神奇嗎?我在水上活了十幾年,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