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刁難(2 / 2)

郭賢妃本來也是危言聳聽,不過是見宋良娣膽子小,想嚇她一下,打的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的主意,沒想到這王良娣竟頂撞於她,頓時動了真火:“不管有心還是無意,惹得佛祖不快,致我心疾,莫非還有假?”

王十娘臉若冰霜:“依妾愚見,佛祖斷不會那麼小心眼。”

郭賢妃知道她這是指桑罵槐說自己小心眼,越發惱羞成怒:“太子妃就是這麼教導你們的?不敬我倒罷了,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裡,我卻不能輕輕饒過。”

她尖聲道:“給我去佛堂裡跪著,直到佛祖原諒你們的過錯為止!”

她不能發作太子妃,罰兩個良娣跪上兩三個時辰卻無人能置喙,便是太子來了,也不能駁她的臉麵。

王十娘和宋六娘知在劫難逃,正要認罰,忽聽屏風外傳來腳步聲,宮人齊齊拜倒:“拜見太子妃娘娘。”

兩人眼睛一亮,旋即又擔心起來,生怕連累了太子妃。

正為難著,沈宜秋已經繞過屏風,向兩人望了一眼。

隻這一眼,宋六娘的眼淚便落了下來,無聲地叫了聲“阿姊”,王十娘提著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裡。

沈宜秋不再看兩人,向郭賢妃行了個禮:“拜見賢妃娘娘,娘娘近來可安康?”

郭賢妃柳眉一豎:“我正要叫人去請太子妃,既然你來了,我倒要問問,這兩位良娣是怎麼回事?”便將宋六娘抄錯經文、王十娘出言頂撞的“罪狀”曆數一番。

沈宜秋道:“是媳婦管教無方,待回到東宮,我必定好好約束兩位良娣。”

說罷轉向兩人:“你們還不快向賢妃娘娘賠罪。”

郭賢妃抬手道:“不必同我賠罪,要賠罪去同佛祖賠。”

沈宜秋目光微動:“他們有過,說到底是我的不是,娘娘要他們跪多久?我替他們跪。”

兩位良娣一怔,心裡又暖又酸,眼淚奪眶而出。

郭賢妃一噎,她可以發落太子良娣,卻不能叫太子妃罰跪,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癟癟嘴道:“太子妃身份尊貴,我哪裡受得起。便是佛祖降罪要我病死,也隻能生受了。”

沈宜秋道:“賢妃娘娘吉人天相,佛祖定會保佑娘娘長命百歲。”她這話倒也不假,上輩子張皇後死了,皇帝死了,尉遲越死了,她也死了,郭賢妃還活得好好的。

郭賢妃道:“太子妃不必虛言安慰,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過是捱一日算一日罷了。”

她瞄了一眼沈宜秋的小腹:“也不知有沒有那個福分,熬到孫兒降世。”

那中年宮人行個禮道:“啟稟太子妃娘娘,賢妃娘娘自入秋以來舊疾頻頻發作,並非事出無因。”

沈宜秋對郭賢妃道:“不知娘娘舊疾發作,不曾入宮侍奉,還請見諒。”

郭賢妃冷笑:“豈敢勞動太子妃的大駕?”

說罷對那宮人歎息道:“天家不比尋常人家,我又不過是個嬪妾,哪敢叫太子妃侍奉湯藥,便是噓寒問暖也當不起。”

沈宜秋耐著性子與她說了半天,便是要等這句話。

她勾起嘴角道:“娘娘是太子殿下生母,媳婦理當侍疾,替殿下儘孝。”

此言一出,殿中眾人皆感意外,王十娘想說話,沈宜秋向她使了個眼色,微微搖頭,她立即會意,將話咽了回去。

郭賢妃也委實意外,怔了怔道:“你肯留下侍疾?”

沈宜秋道:“這是媳婦分內之事。”

郭賢妃轉念一想,太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便是張皇後,也無法叫太子不認她這個阿娘,太子妃身份高又如何,侍奉婆母豈非天經地義?

她頓覺腰板直了些:“太子妃一片孝心,我也不好拂了你的意。”

沈宜秋對宋六娘和王十娘道:“娘娘寬宏大量,不與你們計較,你們謝恩告退吧。”

郭賢妃為難兩位良娣本就是殺雞儆猴,究根結底,她看不過眼的是太子與太子妃感情綢繆,她留下侍疾,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太子不能寵幸妻子,便順了她的意——太子千方百計娶這沈氏女,又為她破天荒地頂撞自己,她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她當下懶得與兩個良娣計較,三言兩語便將他們打發了出去。

沈宜秋淺淺一笑,上輩子她因了尉遲越的緣故,真心將郭賢妃當作自家長輩,隻要她便宜病一犯,她便入宮請安,侍奉湯藥,不敢有一絲懈怠,郭賢妃見她軟弱可欺,便作威作福起來,料她不會向太子訴苦,便成心為難她,又當著宮人的麵冷言冷語譏刺她。

沈宜秋本不欲與她計較,若隻是為難她一人,她大不了當場針鋒相對頂回去便罷了。

可她偏偏要拿她身邊的人開刀,那她就不能這麼輕輕放過了。

而且留下侍疾於她而言是一舉兩得,她終於可以獨占整張床,睡幾夜安穩覺,待她回到東宮,說不定尉遲越能把抱她入睡的習慣改了。

她也不擔心郭賢妃在起居上難為她,畢竟她占著身份,郭賢妃無論如何不會在這上頭落人口實。

尉遲越在麟德殿與皇帝、王公、臣僚們飲宴,免不得多飲了幾杯,待夜闌席散,他被內侍攙扶著走到殿外,隻覺頭重腳輕,抬頭一看月亮,竟有四個之多。

來遇喜道:“殿下可要歇在蓬萊宮中?”

尉遲越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還是搖搖頭道:“不必,擺駕回承恩殿。”

這會兒已過亥時,命婦的筵席散得早,他料想這會兒沈宜秋早已回到東宮,便也沒著人去問。

他在馬車上小憩了一會兒,回到東宮,酒意散了些許。

尉遲越下了車,隻覺酒氣熏人,先去浴堂殿沐浴洗漱,又含了香片,這才往承恩殿去,到得殿外,隻見寢堂裡黑燈瞎火,他直覺有些不對,沈宜秋睡覺時總會留一兩盞燈火,眼下這光景,倒似殿中無人。

他快步走到院中,便有宮人上前行禮。

尉遲越問道:“太子妃已經就寢了?”

那宮人微露詫異:“回殿下的話,娘子不曾歸來。”

話音剛落,便有黃門入內傳話:“啟稟殿下,娘子命奴回來稟告殿下,賢妃娘娘舊疾發作,娘子留在飛霜殿侍疾。”

太子的臉色當即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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