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辭行(1 / 2)

() 出發前一日,尉遲越前往驪山向皇帝辭行, 皇帝在瑤光樓設宴祖為其餞行, 自有一番囑托教誨, 尉遲越一一領受。

宴罷,皇帝與郭賢妃將他送出華清宮宮城外, 臨彆之際, 賢妃照例哭成了個淚人兒,雖說大兒子自小在皇後宮中長大,可到底是她的親骨肉, 在她看來,涼州幾近於不毛之地,實在不明白兒子貴為儲君,為何要以身犯險。

尉遲越安慰了生母幾句, 便即辭彆帝妃,趁著郭賢妃的眼淚還未將宮城淹沒, 趕緊擺駕回京師。

正月十八清晨, 尉遲越與沈宜秋去蓬萊宮拜彆張皇後。

張皇後仍在病中,雖敷了粉塗了朱, 不叫兩人看出來,可脂粉哪裡遮掩得住憔悴病容。

沈宜秋心中慚愧:“母後寢疾, 媳婦不能侍奉左右, 實在不孝……”

太子也道:“兒子不能在母後跟前儘孝,著實慚愧。”

張皇後笑道:“這說的什麼話,你們此行又不是冶遊, 與吐蕃議和是大事。我這病長年如此,時好時壞,待氣候和暖些便好了,你們不必擔心,路上千萬小心才是。”

又對尉遲越道:“三郎,出行在外,千萬看顧好七娘。“

尉遲越應是。

張皇後又道:“國事固然重要,切不可以身犯險,你們平安歸來才是第一要緊事。”

一邊說一邊將他們送到殿外。

尉遲越回首道:“母後留步。”

張皇後嘴上說好,腳步卻不停,扶著秦婉的手下了台階,一直跟著他們到宮門外,看著他們上了輦車,直至年輦車消失在宮道儘頭,她仍舊佇立在風中,半晌才掖了掖眼角,欲蓋彌彰地對秦婉道:“年紀大了,冷風一吹便如此,甚是惱人。”

秦婉攙扶她往殿中走去:“娘子好生保重身子,幾個月轉眼就過去了,殿下與太子妃娘娘吉人天相,定能平安歸來。”

張皇後點點頭,可那惱人的風刮個不停,她手中的帕子不多時便濕了。

辭出蓬萊宮,尉遲越便即整裝出發。

此番與吐蕃議和,隨從官員並東宮黃門、宮人百人,另有從十二衛中抽調的精銳三千騎保駕。

太子親任正使,副使是兵部侍郎李玄同,隨行官員近二十名,來自中書、門下、禦史台、兵、禮、戶等各衙,此外還有鴻臚寺少卿與若乾精通吐蕃語言文字與風俗的譯官。

除了各司官員之外,太子還帶了兩位年輕的翰林院待詔,一位是去歲進士科魁首寧彥昭,另一位則名不見經傳,群僚中幾乎無人識得。

此人看著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身量還未長足,生得清俊無儔,比之有“玉郎”之稱的寧彥昭,似乎還多幾分秀雅。

不過翰林待詔不入流品,太子願意帶兩個年輕人陪在左右,也無人可以置喙,群臣見之不過有些納罕,也並未放在心上。

這位神秘莫測的翰林待詔自然就是沈宜秋了。

太子妃這幾個月名義上深居甘露殿替張皇後“侍疾”,自然不能出現在使團中,須得捏造一個身份。

最方便的自然是以侍妾之名隨行,但如此一來,她一路上隻能藏形匿跡、規行矩步,每到一處行宮館舍便閉門不出。

太子妃本人雖沒什麼異議,但尉遲越那日聽了邵家表姊的話,推及沈宜秋,料她也想儘情領略沿途風光與人情,便興起了令她扮作男子的心思。

堂堂太子妃自然不能扮作奴仆,若是扮成侍衛,她這小身板又實在不像樣。

各部官員皆有品級,等閒蒙混不過去,思來想去,也隻有翰林待詔合適,雖沒有官品,但他可以隨時召見伴駕,不會有人以之為怪。

唯一的問題是,同為翰林待詔的還有個寧十一郎。

尉遲越有心栽培寧彥昭,涼州行自要帶上他曆練一番,寧十一眼下還未拜官釋褐,尉遲越便給了他一個翰林待詔的身份。

兩個翰林待詔抬頭不見低頭見,沈宜秋的身份瞞得住彆人,卻瞞不住見過她的寧十一。

尉遲越躊躇一番,終究不願意因為自己的私心困著沈宜秋——左右兩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儘量少叫他們湊在一起便是。

臨行前,隨行官員各按官品列隊,翰林待詔無品級,與鴻臚寺的譯官們一起騎馬走在最後頭。

兩位翰林待詔一碰頭,寧十一郎果然露出愕然之色,但他不過愣怔片刻,便恢複了那鎮定自持的模樣,若無其事地向她作揖行禮:“某河陽寧十一,敢問足下高姓,行第幾何?”

沈宜秋早知寧十一郎也在隨行之列,心中早有準備,但乍然見到他,依舊有些五味雜陳,定了定神,平靜地回以一禮:“敝姓林,彭州導江人,族中行十七,見過閣下。”

兩人敘過禮,便即心照不宣地目視前方。

半晌,寧十一郎還是忍不住瞥了沈宜秋一眼,輕聲道:“足下……這一向還好麼?”

這話問得古怪,好在周圍的譯官們正高談闊論,夾雜著隆隆車馬聲,寧十一的語聲又極低,無人注意到。

沈宜秋道:“多謝足下垂問,某很好。”

寧十一郎目光微動:“那便好。”

沈宜秋欠欠身,便不再與他搭話。

寧十一郎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說什麼。

太子車駕在前,尉遲越坐在車中,想起沈宜秋此時正與寧十一郎並轡而行,可以光明正大地談天說地,隻覺如有芒刺在背,終於忍不住對車旁騎馬隨行的大黃門來遇喜道:“去請林待詔。”

來遇喜心中暗笑,奉了命,便即調轉馬頭去請人。

不一會兒,沈宜秋來到跟前,向太子行了個禮:“仆見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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