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燈下美人(1 / 2)

長門好細腰 姒錦 7623 字 6個月前

燈火不太明亮,照著女郎的臉,多了一層模糊的光感。

所謂“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心動,大抵如是。

裴獗再開口,喉頭便有些緊繃。

“打發回中京。或是,一殺了之。”

他語氣平靜的,就跟殺一隻雞沒有兩樣。

馮蘊明白裴獗確實可以讓韋錚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但無論韋錚怎麼死,隻要死在花溪村,死在安渡郡,裴獗就會落得一個謀殺朝廷重臣的嫌疑,遭人詬病。

聲譽有時比人命還重。

裴獗可以不在乎,但馮蘊眼下是係在他繩上的一隻螞蚱,還是希望這根繩子堅固一點,可以吊得久一點,不要中途斷了。

她現下根基不穩,上哪裡再去找一根這麼粗大耐用的繩?

省著點用吧。

馮蘊一想就笑了。

“竊以為,不必如此大動乾戈——”

裴獗擰眉看著她。

馮蘊覺得兩個人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商討大事,很是不便,更不像將軍與謀士。

於是她放下手上的書,踩著木屐從氤氳的光線中,走到裴獗的對麵,跪坐下來,挺直肩背。

“冤家宜解不宜結,韋將軍是太後寵臣,得罪他沒什麼好處,不如化乾戈為玉帛。”

裴獗再抬頭,看她的眼神格外幽深。

四目相對良久,馮蘊抓不住他眼裡藏著的究竟是什麼情緒,索性放棄猜測,淡淡開口。

“願惹君子,不罪小人。將軍在營裡自是不怕,可我怕的。”

一個怕字,她低垂下頭,故意說得忐忑不安,生怕裴獗看出來她有彆的打算。

但裴獗好似聽進去了。

他說:“依你。”

馮蘊卸下心防,朝他微揖一禮,“多謝將軍。”

裴獗目光淡淡一掃,看著她清姿豔色的臉,沒有言語。

馮蘊微微傾身,為他斟滿一杯茶,“立秋之事,我沒有料準,以為將軍不會再信我……”

她眼皮上抬,看著他笑。

“甚至以為將軍會疑心,我是南齊留下的臥底。”

“你不是嗎?”裴獗黑眸微垂,沒有看馮蘊的臉,端起茶盞,一飲而儘。

馮蘊盯住他飲茶時那一截挺拔的喉結,想到白日裡小滿說的那些話,輕籲一聲,“當然不是。”

裴獗:“你最好不是。”

這無意義的對話。

配上裴獗那張沉鬱無情的臉,無端契合。

馮蘊心情不錯。

“我若是細作,將軍今夜就不會坐在這裡與我閒談。將軍應該知道,我的心是向著你的。從我被家族拋棄那一天,便是了……”

裴獗沉默地看著她。

突然道:“你想報複馮家?報複蕭呈?”

這話存了幾分試探。

馮蘊唇角淺彎,“這話從何說起?”

裴獗道:“竟陵王大婚,娶了你繼妹馮瑩。”

馮蘊握著杯盞的手一抖,險些失態。

早有預知和親耳聽到是兩回事,麻木的神經瞬間被未知的痛楚撕扯得複蘇過來。

她明明已經戒了,狠了,可痛苦好似是從骨子裡滋生出來的,不受她控製。

幾乎忽然之間,那個死去的馮蘊便左右了她的情緒,提醒著她的一敗塗地,牽引她走向崩潰。

“阿姐,我嫁他那天,穿的是你親手繡的嫁衣……”

“洞房夜,他讚我溫婉美豔,說我是他第一個婦人,還說若是可以……願此生唯一,年年歲歲。可老天無眼……我和蕭郎那樣相愛,卻無法擁有一個有我們共同血脈的孩兒……”

“若不是為了借你的肚皮一用,你以為蕭郎會忍著惡心跟你同房嗎?”

痛苦湧向五臟六腑,馮蘊也很惡心。

惡心那一夜又一夜裡,以為得到過的幸福,儘是欺騙。惡心蕭呈可以裝得那樣好,讓她全然相信他的憐惜他的愛……

她弓下身子,手捂著胃部,在死亡前的痛苦中沉淪,額頭是汗,臉色灰白,一張開嘴,真的“嘔”了一聲,差點吐出來……

“他娶的是平妻。”裴獗的聲音無情地響起。

他看得出馮蘊的痛苦,沒有絲毫要放過她的意思,平靜的、不帶半點波瀾地往她傷口上插刀。

“兩妻並嫡,以你為尊。歡喜嗎?”

馮蘊猛地抬頭。

雙眼不可思議地盯住他。

裴獗麵無表情,一動不動。

從士大夫到平民,都有平妻存在。因戰事頻繁,夫妻離散後再娶的不在少數。雙妻並嫡,已是一種流俗。

但是,娶平妻都是已有妻室者,才稱為“平”。

兩妻並嫡,一般也不分嫡庶尊卑,沒有以誰為尊的說法。

上輩子蕭呈沒有娶馮瑩為平妻,後來的平妻是她。

如今蕭呈尚未娶妻,就給馮瑩以平妻身份,馮家怎會同意?蕭呈又哪來的臉,認為一個已經被他們送入敵營的未婚妻,仍然是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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