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條直接拍攝車禍鏡頭。
陸文在路旁候場,威亞的餘韻很綿長,有些勒,保鮮膜令渾身的毛孔都無法呼吸了。他彎下腰,雙手撐住膝蓋保存體力。
雨勢漸凶,瞿燕庭在路中央檢查照明。他一手撐傘,另一手抄著喇叭:“3號鏡頭一結束,我會打手勢提醒,你就立刻上鏑燈。”
燈光組長:“好,我記住了。”
“陸文跌倒,鏡頭抓兩秒特寫。”瞿燕庭叮囑,“一定要打好銀反。”
一陣風刮過,瞿燕庭的麵目蒙上一層水珠,他不在意地抹一把臉,繼續道:“注意跟焦,第一條拍得不行。”
攝影大助說:“瞿編,我知道了。”
一一調整完畢,瞿燕庭走向路旁。雨水來得急,道牙子前的積水還沒疏散,足有近一米寬。他頓了一下,預估能不能跳過去。
這時,陸文在台階上伸出了手。
瞿燕庭把手搭上去,兩人的手都很濕,很滑,隻能用力地扣住。他被陸文使巧勁兒拉過去,踩上台階,彼此的傘沿兒撞在了一起。
鬆開手,陸文讓開一步。保鮮膜拘在身上不舒服,他微躬著背。
瞿燕庭過來說兩句話,第一句是:“這種戲都是奔著通宵去的,估計會拍很多條。”
陸文回道:“嗯,我準備好了。”
瞿燕庭說:“這場戲難在方方麵麵,演員的關係反而不大,不用有心理負擔。”
陸文點點頭:“既然難在方方麵麵,那瞿老師,你也不要有負擔。”
瞿燕庭愣了一瞬,代班導演,壓力絕非一句安慰便能打消。不過這話從陸文嘴裡說出來,怪新鮮的,他聽完輕鬆幾分。
演員該就位了,陸文放下傘走向馬路。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陸文幾乎沒淋過雨。平日裡車接車送,但凡不那麼風和日麗的天氣,司機跟得更緊。小時候,兒童雨衣從S號換到XXL,他前腳躥出去踩個水,保姆後腳就把他薅回來。
所以他的觀念中,淋雨如同“遭罪”,今晚可以說是為藝術獻身了。
瞿燕庭親口發號施令:“各就各位,開機。”
麵包車疾速駛來,風雨掩蓋不住引擎的嗡鳴,陸文跌在馬路上,抬起頭,兩束刺目的燈光迎麵照射過來。
全景拉近景,推特寫鏡頭,定格時長兩秒。
嘭,猛烈的撞擊聲,輪胎擦著潮濕的路麵滑出一截,發出尖銳的聲響。
陸文身體一輕,被威亞吊起來,視野中是一片白色的光,雨線如織,更深處是濃濃的黑夜。短暫的暈眩結束,他重重地砸在了棕墊上。
瞿燕庭打手勢,康大寧喊:“cut!”
孫小劍和□□衝過來,兩個人合力扶起陸文。還沒站穩當,麵包車啟動,掉頭返回了路尾。
康大寧喊:“喘口氣,走第三條!”
濕透的衣服有十幾斤重,黏在身上,陸
文往回走,把鬆開的一段保鮮膜塞回袖管。一陣風吹來,他隻覺心頭淒涼。
“劍哥。”
“哎,怎麼了?”
“公司給我上保險了吧?”
孫小劍哄道:“上了,你堅持住好好拍。這段戲播的時候,我叫藝宣部給你安排個熱搜:陸文,敬業。”
十個明星有九個半吹過敬業,沒勁。
陸文說:“我想要:陸文,牛逼。”
第二條拍完尚有力氣廢話,接下來拍攝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這組“跌倒——撞飛——狠摔”的鏡頭一共拍攝了八條。
第八條拍完,陸文趴在棕墊上,差點吐了。
瞿燕庭喊道:“停,過!”
已近淩晨三點,這場雨越來越肆無忌憚,沒有丁點減小的意思。工作人員移動防雨棚,準備拍攝下一組鏡頭。
段猛兜上衝鋒衣的帽子,扛著雲台和黑旗,剛走兩步,瞿燕庭過來為他打傘。
“瞿編,不用不用不用……”段猛連連拒絕,“可使不得!”
瞿燕庭半邊身子淋著,微微緊張地轉動傘柄,卻裝作氣定神閒:“沒什麼使不得,你們辛苦。”
另一處防雨棚下,陸文開始化妝,傷口和在醫院拍攝的那天一樣,但是更加嚴重。
化妝老師說:“今天的血漿顏色更鮮豔,濃度和成分跟之前不太一樣,先在耳後試試過不過敏。”
陸文配合地偏頭,看見馬路上,瞿燕庭正在朝這邊走過來。
一抹冰涼的血漿塗在耳後,上次是右耳,這次是左耳。化妝老師說:“哎呀,原來左耳後麵藏著一枚小刺青,好像是音符?”
陸文“嗯”一聲,好多年前紋的,很小,不特意看的話很難發現。
化妝老師問:“為什麼紋音符?”
陸文回答:“因為……喜歡音樂。”
年輕人喜歡音樂似乎理所當然,化妝老師笑了笑,聊道:“現在流行跨界,不少演員去歌壇玩一圈,你想沒想過出張專輯什麼的?”
瞿燕庭走入棚下,聽見一耳朵,目光端詳陸文臉上的妝。
陸文扯扯嘴角:“我……”
不知怎的,瞿燕庭在陸文的笑容裡察覺一絲苦澀,似乎難以啟齒。他算是解圍,也是為了正事,把話頭掐斷:“聊完了嗎?”
陸文避開化妝師的問題,暗自鬆一口氣。
瞿燕庭在旁邊坐下,他要給陸文講一遍人物動勢。等下拍攝車禍的後段
鏡頭,葉小武落地後翻滾幾圈,最終停下,畫麵定格。化完妝,陸文滿臉血汙,開始拍攝。
這次撤掉棕墊,陸文的身軀直接躺在馬路上,側著身,半邊臉浸泡在一層雨水裡,貼著又冷又硬的水泥路麵。
他蓄勢待發,繃緊渾身的肌群。
瞿燕庭一喊“a”,陸文猛然滾動身體,又快,又凶,在潮濕的路麵上磕磕碰碰,用□□自身的力量,營造<出被撞擊落地後的巨大慣性。
陸文漸漸停下來,口鼻沾染了汙水,有些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