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腦子裡僅剩的理智讓他沒有衝上去打賀續蘭, 他咬緊牙盯著對方,內心的憤怒在無限擴大。
憑什麼他不值得人喜歡?
他哪裡不好?
他不值得喜歡,賀續蘭親他摸他做什麼?
突然, 雪芽看到賀續蘭轉身要離開, 連忙衝上去伸出雙臂擋在門口, “你不許走, 你跟我講清楚!”
賀續蘭神情漸冷,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雪芽氣得渾身顫栗,“你騙我, 你騙我!那……你不怕我把事情的真相說出去?”
這話一出, 雪芽居然聽到賀續蘭的輕笑聲。他不由一怔, 看著對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你可以試著說出去,你猜你的下場會是什麼?”賀續蘭的語氣是那麼溫和, 仿佛他又成了那個可愛可親的兄長。
雪芽在這個時候才明白他被徹頭徹尾地騙了, 他根本就不能說出去。他說出去,未必有人會信, 就算彆人信了, 死的會是他,而不是賀續蘭。
賀續蘭早就知道他無法把他們的事情說出去, 所以才敢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他, 把他當猴耍,甚至拿他去下套。
他討厭賀續蘭!
*
賀續蘭說會保住雪芽一條命。
雪芽被貶去盥衣局,那些貴人都離他很遠了,跟他待在一起的隻有每天洗不完的衣服。他所有的東西都被收走,無論是他藏的金飾品, 還是崔令璟賞賜的玉佩,連衣櫃裡那些漂亮的襦裙都沒有了。
他換上最低等太監穿的衣服, 乾著粗活,一乾就是大半年。
進入冬日,雪芽的手開始受不住冷水。這裡的熱水連沐浴都不夠用,更彆提用來洗衣服了,雪芽每次用冷水擦身體的時候都忍不住掉眼淚,可是他現在哭也隻能躲起來哭,還不敢哭久,怕人發現他哭了。
管理盥衣局的劉公公最討厭宮人哭,見到就要拿板子打手。
日子比一日冷,雪芽正在用快腫成蘿卜的手搓著衣服,突然聽到有人喊他。
“雪芽,有人找。”
雪芽聽到劉公公的話,愣了一下,才把手從水裡拿出來,往衣服上擦了擦,拘謹問:“劉公公,誰找我啊?”
“你出去就知道了,快去吧。”劉公公少見地露出一絲笑意。
雪芽不安地出了盥衣局,就看到了一個很久沒見到的人。梁穆看到他時,麵上露出微笑,大步走過來,“雪芽,你還記得我嗎?”
雪芽盯著梁穆看了會,才點點頭。
梁穆臉上笑意更甚,“我今日休沐,所以有空過來,你……你吃東西了嗎?我從宮外帶了點糕點,不知你吃不吃。”
他把懷裡的東西拿出來,因為怕冷,他特意讓老板包了好幾層。
“是糯米花糕,嘗一點。”梁穆說著,看看周圍,覺得這裡不是個好說話的地方,又問,“要不去你房間吃吧?”
雪芽從那包糯米花糕拿出來,眼神就直勾勾落在上麵,聽到梁繆後麵一句話,他搖頭,“房間睡了十個人,現在有人在裡麵休息。”
梁穆聽到這句話,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十個人?那你平時怎麼好休息?”他頓了下,“這裡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這裡都這樣,每個房間都睡十個人,沒人特殊。”雪芽垂下眼。
梁穆沉默了會,才說:“這附近有禦林軍休息的耳房,隻不過不太乾淨,你要不跟我去那?”
雪芽沒反對,隻是看看身後的盥衣局。梁穆洞察其心思,“放心,我跟劉公公說好了,給你請了半個時辰的假。”
雪芽這才跟著梁穆去禦林軍休息的耳房,的確如梁穆所說,耳房有點亂,但已經比雪芽睡的那間房好多了。
梁穆一進來就忙著收拾,把桌子上的杯子洗了好多遍,才給雪芽倒水,“水不是很燙,如果你要喝熱水,我去燒。”
“不用。”雪芽拿過梁穆手裡的水杯,這一拿,梁穆自然看到雪芽腫得厲害的手,當即怔在原地。
雪芽好像沒有發現梁穆盯著他的手看,自顧自地喝著水。一杯熱水下去,身體暖了些。他瞄瞄梁穆,小聲問:“我還可以再喝一杯嗎?”
“當然可以。”梁穆連忙給雪芽又倒了一杯水。
“謝謝。”雪芽這回喝慢了些,他一邊喝水一邊看著桌子上的油紙包。梁穆注意到雪芽的目光,馬上將油紙包著的糯米花糕打開。
可雪芽沒有直接吃,而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的手剛剛洗了衣服,不乾淨。”
“我給你去打盆熱水洗手,你等等。”梁穆說完就出去了,過了會,他端著盆熱水回來,水盆旁還搭著毛巾。
雪芽把手泡進熱水裡時,忍不住吸了一口氣。他已經很快沒有用熱水泡過手了,熱水讓他的手又痛又舒服,他忍不住在裡麵多泡了一會。梁穆在旁邊看著,想了下,還是開口道:“雪芽,先吃東西吧,待會我再給你打盆熱水泡,好不好?”
雪芽聽了覺得有道理,這才將手拿出來。他剛把手拿出來,梁穆就拿起水盆旁搭著的毛巾,似乎準備幫他擦手。
雪芽看著梁穆的動作,沒動。梁穆對上雪芽的目光,頓了下,隨後將毛巾遞給雪芽。雪芽又說了謝謝,把手擦乾淨後,才去拿桌子上的糯米花糕吃。
梁穆守著雪芽吃東西,待人吃完了,他才輕聲說:“雪芽,你若想哭就哭,不用忍著。”
話一落,他就看到麵前的少年掉了淚。
雪芽快速地眨眨眼,聲音悶悶的,“我不想哭。”
頭被輕輕揉了兩下。
“這裡沒彆人,我不會說的。以後我會常來看你,你想吃什麼都可以跟我說。”梁穆說。
雪芽聞言慢慢看向梁穆,眼前的青年好像跟大半年前的沒什麼區彆,依舊朝氣蓬勃,“真的嗎?你不騙我?”
梁穆表情嚴肅地點點頭,“我不騙你,我隻要能來看你,我都會來,下次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