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1 / 2)

征野此刻畢竟也隻是個半大少年,就算對日後娶妻成家有過些許期冀,也實在還沒像賀小侯爺那樣,連生孩子都想到了,他撓了撓頭,道:“應當……應當算吧?既然要生孩子,那肯定是要結為夫妻了,爺這是看上了哪家的千金?”

他頓了頓,突然想起世子爺如今搞不好還要被拉去做駙馬,霎時恍然大悟——

難怪他這些日子總感覺世子爺不太對勁,原來是他已經有了心儀女子,萬一他和長公主的婚事真的成了,世子爺與心上人……豈不是注定今生無緣了?

征野瞬間就腦補出了個郎有情妾有意無奈天意弄人、有緣無份的苦情劇本來。

看賀顧的眼神也瞬間同情了許多——

世子爺真是太可憐了,長這麼大征野頭一次見他如此在意男女之事,不想這麼快就要被棒打鴛鴦了。

隻能寄希望於兩日後,侯爺帶著世子爺進宮,真的能推了他與長公主的婚事。

征野表情風雲變幻,賀顧卻壓根兒沒注意到他,他腦子裡全是剛才征野肯定的那句“既然要生孩子,那肯定是要結為夫妻了”。

他們此刻行在侯府後花園的遊廊裡,賀顧抬頭望著青磚黛瓦的院牆那邊,伸過來的一從開的嬌豔俏麗的紅杏,腦海裡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了那日街上長公主清麗殊豔的側臉來——

若是能做她的夫君,做駙馬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那些夢,也不算什麼大不敬了吧?

——

兩日後。

要進宮麵聖述職,賀老侯爺自然是分外重視,特意起了個大早不說,又吩咐下人選了件顏色素淨、紋樣低調的衣裳,再將他那把分外得意的美髯好生修剪了一番,這才整衣出發。

誰知到了府門口,見了賀顧,才發現兒子竟然比老|子更上心。

賀顧雖然常著藍衣,今日這一身,卻能看得出是格外用心打扮過的。

賀小侯爺額係一條純白雲紋抹額,身上寶藍色錦衣衣底繡著文竹,外罩一件淺色綢布披褂,束的緊緊的腰帶勾勒出少年人勁瘦有力的腰身,下墜一塊通體瑩潤的純白羊脂玉佩,愈發顯得他氣質溫華,卻又不失貴氣。

賀南豐當即愣在了原地。

恍然間,他竟仿佛看到了當年初見時,女扮男裝英氣勃勃、不輸男子的發妻——賀顧的親娘言大小姐。

賀老侯爺想起早早亡故的發妻,心裡不由得歎了兩口氣。

言大小姐雖然逝世多年,他卻並不曾忘記發妻,午夜夢回還偶爾會想起她,也是因著她的緣故,這些年來賀顧便是再怎麼忤逆,他也不曾真的對大兒子有過什麼實質性的責罰。

賀顧卻不知道他想起了生母,父子倆上了馬車,他見賀老頭盯著自己,臉上神情古怪,還以為他是不願意違逆聖意,又反悔不想推拒這門婚事了,若是換在之前他肯定要開口冷嘲熱諷一番,隻是現在賀老頭如果反悔了,倒是正好合了他的意。

馬車穿過汴京繁華街市,很快到了第一道宮門前,宮中不能行車輦,賀顧跟著親爹賀老侯爺下了馬車,就見到一個青衣內官早早等在宮門前,見了他們連忙上來笑著行了個禮,道:“咱家奉聖上之命,在此等侯侯爺已久,喲,這位便是賀世子吧?”

賀南豐在朝中任武職,卻並不是那些不通人情世故的粗人,相反還十分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便是對著宮中宦官,也從未流露出過一點輕慢意思,更何況,這位還是皇帝的貼身內侍之一。

聖上竟然特意派了他到宮門前接自己,想必這次他承河平亂的差事,辦的是十分叫聖上滿意了,賀南豐心中高興,拍了拍賀顧肩膀,笑道:“正是犬子,顧兒,這位是陛下身邊的王內官。”

賀顧從善如流的道了聲好,王內官卻抬手揖了揖,他臉上笑容飽含深意:“小侯爺日後造化大著呢,咱家一個下人,可不敢當小侯爺一聲好,二位爺,快上轎吧。”

王內官話裡有話,賀南豐也是個人精,立刻聽出了不對,暗想壞了,陛下不會是已經打定主意,給長公主定下賀顧了吧?

兩人換轎進了宮,在皇帝的攬政殿殿門前侯了短短不到一盞茶功夫,王內官就從殿內走了出來,低聲道:“二位爺,請吧,今日皇後娘娘也在,小心言語,莫要衝撞了娘娘。”

賀南豐連忙應是,帶著賀顧踏進了殿門。

攬政殿是皇帝批閱奏折、召見大臣常在的宮殿,賀南豐不是第一次來了,卻仍然覺得手心有汗,十分緊張。

賀顧卻與他相反,上輩子為了太子的皇位,什麼逼宮、皇子內鬥,他沒少摻和,這萬人之上九五至尊的居所攬政殿,他卻在這裡殺進殺出了不止一回。

想想他實在是個冒犯了裴氏皇家天威的不詳之人,無怪有人跟太子嚼舌根,說什麼“賀子環屢舉重兵進犯內庭,雖為陛下故,然擁兵必自重、陛下養虎為患,須得分外留心”,太子就立刻信了,後來又斥他“已生鷹視狼顧之相,實乃不忠不順之臣”給他安了莫須有的罪名,剛一坐穩皇位就立刻重新扶植了其他心腹,卸磨殺驢了。

賀顧跪在殿下,腦子正在走神,也沒太在意賀老侯爺和皇帝在說什麼,直到他聽得上麵的皇帝忽然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這便是你那此次承河平亂、擒下逆賊的大公子嗎?不錯,小小年紀隨父從軍,有孝心,擒了逆賊立下這份戰功,有武勇。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

賀顧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賀老侯爺已經在他耳邊低聲道:“還不快抬頭?聖上叫你呢。”

賀顧這才收斂了剛才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的心神,抬起了頭,他十分規矩,雖然抬頭卻仍然垂著眸子,不曾直視聖顏,沒有一點逾矩。

皇帝笑了笑,聲音聽起來十分愉悅,道:“不錯,果然是少年英傑,賀南豐,你這兒子生的不像你,倒有幾分肖似你嶽父言老將軍啊。”

賀老侯爺連忙道:“嶽父一生征戰沙場,鐵骨錚錚,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犬子雖然尚且年少,還未及弱冠,但他日若能有他外祖父三分忠勇,可以為陛下儘忠,我這做爹的也無他求了。”

賀南豐這話順著皇帝的話茬,卻話裡有話,他不曉得皇帝如今知不知道,皇後給長公主選駙馬要走了賀顧的生辰八字和畫像,在皇帝麵前話不可說的太白,也隻能如此旁敲側擊的暗示。

皇帝卻似乎沒聽出他言外之意,隻看著賀顧笑了笑,道:“朕聽說你文章師從戶部尚書王庭和王老大人,王大人可是先帝惠和三十四年的探花,他學問精深,你既能得他指點,想必不僅武藝好,文章應也不差吧?”

賀顧頓了頓,他也知道如今這位陛下十分愛才,若是答的太好,萬一皇帝生了惜才之心,他和長公主的婚事怕是就黃了……可不能太出風頭。

想及此處,賀顧麵露難色,遲疑道:“草民愚鈍,隻是幼時有幸得了老師開蒙,文才也隻平平,平日亦不敢以老師弟子自詡,深怕給他老人家丟人。”

他此話一出,賀南豐在旁邊先愣住了——

賀顧一向性子直,往好了說是少年意氣,說難聽點就是張揚,從來不知鋒芒內斂,他也是想到這一點,才會生了這一計,誰知今天需要他展露才華,這小兔崽子卻不知道錯了哪根筋,反倒謙虛起來了?

皇帝聽了賀顧的話,也不由得失笑道:“長陽侯,你這兒子小小年紀,說話卻和老大夫們一樣,怎麼這樣小心謹慎、老氣橫秋?”

賀南豐乾笑兩聲,胡子下的嘴角隱隱抽搐。

“賀顧,朕來問你一個問題,你需得好好回答,若是藏拙,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朕要是發現,絕不輕饒。你聽到沒有?”

賀顧背脊一僵,隻得叩首道:“是,草民知曉。”

皇帝沉吟片刻,接過了旁邊皇後遞給他的茶盞,輕抿一口,這才緩緩道:“你年紀輕,朕也不為難你,便問你一個簡單的,你名為顧,朕問你,這個‘顧’字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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