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動作頓住,開始在腦海裡飛快的一一回顧起待選駙馬的競爭對手們,試圖猜出這個對他敵意頗大的家夥是誰。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來,另一個人又道:“聖上重禮製,便是再看重,選駙馬的規製和章程,豈會輕易說廢就廢。”
這人的聲音冷冷的,賀顧卻立刻就認了出來——
這是他老師,戶部尚書王庭和王老大人的次子,王沐川。
王老大人二十三歲進士及第,是先帝欽點的探花郎,才名遍天下,當初賀老侯爺為了把自家兒子塞進人家王府的家學裡去,實在沒少費功夫。
賀顧在王府家學從小念到大,照他自己的話說,他和王二哥那簡直就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交情,熟的不能再熟。
雖然王二公子性子冷,嘴又欠,時常對他冷嘲熱諷,但賀顧一直覺得他隻是生性如此,從來不曾介意。
這不,眼下王二哥不就在旁人麵前替他說話了麼?
不過上輩子,儘管賀顧記不得是哪一年了,王沐川可是高中了二甲傳臚的,雖然賀顧死時,王二哥還巴巴的在翰林院苦熬資曆,但他這般清貴的出身,日後一旦熬出頭來,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他來湊選駙馬這熱鬨乾嘛??科舉不考了?
賀顧心裡感覺有點不對勁,他重生後很多事好像都沒有按上輩子的劇本來啊。
難道是因為他的緣故?
賀顧想罷,索性掀開馬車車簾跳了下去。
果不其然,宮門前已經湊了七八個官家子弟。
這些人生的都還算端正,個個衣著光鮮——
畢竟不管願不願意,來都來了,不穿的體麵點,不僅丟人不說,萬一給宮中貴人添了堵,認為他們不敬公主,沒準兒還得觸黴頭。
這些人年紀不等,多是十八|九、二十來歲,甚至還有一個麵向頗為成熟、唇邊微須的,看起來起碼得有三十多了。
賀小侯爺發現,自己竟然是年紀最輕的那個。
他一下馬車,立刻就吸引了眾人視線,前些日子皇後娘娘傳了長陽侯夫人送府中大公子畫像進宮的事,並不是什麼秘密,宮中似乎十分中意賀顧,是以剛才才會有人心生不忿。
賀顧無視眾人各異的目光,在人群裡一眼就找到了王沐川。
王二公子雖然生的清俊,可惜他麵相有一個致命缺點,便是眼白甚多,麵無表情時,看起來總會讓人覺得他在翻白眼,一臉的不屑和蔑視。
偏偏王沐川又話少寡言,漸漸地就有了恃才傲物、目下無塵的名聲。
王二公子剛才那番話一說,再加之他這雙死魚眼,果然很成功的激怒了那個編排賀顧的青年。
“你什麼意思?!”
這人生的方麵耳闊,本來五官尚且還算端正,卻偏偏要穿一身白到閃瞎眼的錦衣,看起來實在不協調。
不巧王二公子今天也是一身白衣——
俗話說的好,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尷尬。
王二公子白衣如雪、眉目英俊,氣質清貴,他二人不在一起還好,乍一起了爭執,眾人視線聚過去,那開口青年硬生生被王沐川襯出三分土味來,活像是個沒甚品味、又審美堪憂的暴發戶,十足十的辣眼睛。
有了這麼磕磣的綠葉,兢兢業業的襯托,就連王二公子那雙死魚眼,都顯得不那麼招人恨,反而有了種目光冷寒的感覺。
王二公子的死魚眼毫無情緒的看了一眼那人,口吻平淡:“沒什麼意思,陛下不是會徇私枉法之人,勿要以己之劣,度天子之坦蕩胸懷。”
他這話說的,壓根兒讓人沒法反駁,畢竟王二吹捧的是當今天子,吹捧天子那不叫吹捧,那叫仰慕聖德。
敢說不是?
您怕不是反了。
那青年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把目光轉向沒忍住“噗嗤”笑出聲的賀顧,狠狠剜了他和王沐川一眼,扭頭過去不說話了。
賀顧笑的原因,卻並不是因他出醜,而是笑王沐川。
彆人聽了他剛才的話,可能還會以為這人怎麼如此媚上,沒有一點風骨,讀書人拍起馬屁竟然如此臉不紅心不跳,實在不要臉。
隻有賀顧知道,王二哥雖然表情看起來實在很嘲諷,說的每一句話卻都是發自真心的。
他走上前去,道:“二哥,你怎麼也來了?”
王沐川的死魚眼轉過來,在賀顧身上轉了一圈,涼涼道:“你能來,為何我不能來。”
賀顧被他懟習慣了,不以為意,又道:“老師知道你來選駙馬嗎?你的八字和畫像又是誰遞進宮的?”
肯定不會是老師王老大人,難道王沐川也有一個不安生的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