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假駙馬,真皇後 雲照君 13160 字 7個月前

夥計話一出口,裴昭珩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當即愣在原地。

他沉默了一會,半晌,才澀聲道:“這是……龍陽話本?”

夥計顯然沒想到,這位小姐會忽然問這麼個問題,也被他給問呆了,半晌才答道:“這……這是自然,咱們一顧先生,一向隻寫這……咳,男風話本的,如今在整個淩江以北,先生可是聲名大噪呢!”

裴昭珩:“……”

男風在大越朝,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且因著高祖和那位男後的往事,不少閒得沒事的文人騷客附庸風雅,甚至還為其吟詩填詞、著書立傳。

人性大約便是如此,過去了的事,已經死了的人,那便都是好的、香的、風雅的,便是再如何大逆不道、離經叛道,也能說成是真情動人的體現。

然而,若是當今聖上,要立一個男子為後,那恐怕……就得整個朝野都為之震蕩了……

光是唾沫星子,估摸著都能淹死禦座之上的皇帝,由此亦可見,當年高祖,能夠扛住三十餘年文官的口誅筆伐,也不肯廢後,且仍能坐穩江山……

該是何等心誌,何等手段。

裴昭珩倒也知道,便是如今,也有不少人家裡養著小倌,這在本朝,不是什麼稀罕事,至於區區一本龍陽話本,那更是不值一提的。

然而叫他知道,這龍陽話本子,竟然是子環所著……那便是兩碼事了。

且聽那夥計所言,子環寫這話本子,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能在整個淩江以北,聲名大噪,最起碼也得要個兩三年功夫吧?

子環如今才多大?

難不成他竟是十二三歲,便……便知曉這些事了麼?

他竟有如此風流一麵?

裴昭珩心中幾乎是驚濤駭浪,忽覺他對賀顧的了解,實在是太少太少,恐怕一直以來,他看到的那個賀子環,都隻是賀顧想讓他看到的……

他想及此處,麵上神色都不由得微微扭曲了三分,還好有帷帽遮擋,這書坊的小夥計,才什麼都沒看見。

裴昭珩花了足足小半刻功夫,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賀顧私底下,竟然有寫斷袖話本這種愛好的事實,想起剛才小夥計的話,忍不住開口低聲問道:“男子……如何能懷胎生子?”

小夥計其實從剛才,心中便覺得,這位小姐有些不對勁兒了。

既然能來買這種話本子,難道不該都是一顧先生的忠實擁躉麼?

怎麼這位小姐,倒好像是什麼都不曉得一樣?

不過這夥計,昨日剛剛見了東家來鋪子裡,好一番腥風血雨,心知文盛書坊、怕是很快要變天了,賈掌櫃肯定是管不了書坊多久了,眼下他若是能冒個頭,表現得好,說不得,新來的那位管事姑娘,便會注意到他,再提拔、重用一二呢!

小夥計有了這個想頭,耐性也好了三分,同裴昭珩解釋道:“害,姑娘這話問得就沒道理了,姑娘想想,若看的是個誌怪話本子,難道還要去想為何書中人,能移山填海、飛天遁地麼?”

“這種話本子,大家不都是看個‘情’字麼,一顧先生寫的故事,雖然俗了些,不如何風雅彆致,但是正是貼了地氣,俗的叫人覺得真,情意動人,不知道多少小姐買回去,看的都哭濕了枕頭哩!”

裴昭珩:“……”

果然不愧是賣東西的,好厲害一張嘴。

不過他也的確讓這夥計說的,心中越發好奇,且既然是子環所著,便是夥計不說,他也必然要買回去,拜讀一二。

正所謂文以載道,以往子環給他看的都是正兒八經的文章,他也隻能看到一個正兒八經的賀子環,或許透過這話本子,倒能瞧瞧,那個真實的賀子環,心中究竟都在想什麼。

夥計見他握著書翻了一頁,看出他意動,趕忙趁熱打鐵,問道:“如何?姑娘不若買一本回去,回了家中,也好慢慢品味?”

裴昭珩頓了頓,道:“好,那你們這話本,我便做第一個買主吧。”

夥計聞言一喜,正要問這小姐府宅所在,等印好了也好給她送去,卻聽她道:“過幾日,我遣人來你們書坊取。”

夥計一愣,倒也沒大驚小怪,畢竟這種話本子,雖然愛看的姑娘多,但女子臉皮薄,怕叫人知道了也正常,便道:“小人省的了,必給姑娘留著這第一本。”

正好,蘭疏剛收拾完了外麵幾個嚼舌根的小販,跟著踏進門來,裴昭珩便叫她把書資付了。

事了又在鋪子裡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掌櫃卻始終沒回來。

不過,掌櫃雖然沒來,公主府卻來人傳訊,說是駙馬已經回府去了,眼下,正在候著長公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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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顧雖然昨日宿在王家,但今日卻還是起了個大早,且早早趕回了公主府去。

無他,他算的清楚,瑜兒姐姐每日清晨,帶著他習字,今日正好是整篇《對江序》,隻剩下最後十幾個字的日子,是最後一天了。

賀顧雖然有些不舍,美妙的貼貼和習字,就要到此為止了,但這些日子,他自己回去,亦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便也想讓長公主,看看他的進益之處,他不想叫瑜兒姐姐覺得,她白教了這些時日,卻沒有成效。

畢竟,哪個男子想被心愛的女子,以為是個愚鈍不堪的蠢才呢?

隻是,賀小侯爺萬萬沒想到,他起得早,長公主比他起的更早,且還出門去了。

往日裡,按這個時辰算,她應當才剛剛練完劍,然而今日他回府來,下人卻告訴他,長公主早已經出門去了。

賀顧本來還納悶,瑜兒姐姐每日,雷打不動的晨起練劍、朝食、習字的順序,今天怎麼破天荒的亂了,下人便告訴他,長公主殿下就是去尋駙馬爺你的——

賀顧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奇道:“尋我?”

小丫鬟點頭道:“可不是呢,昨日殿下為著等駙馬爺回來,熬到將近子時才歇下,今兒個又起了個大早,劍也不練,便往城南尋爺去了。”

賀顧:“……”

他一邊趕忙遣了下人,去找瑜兒姐姐回來,一邊又覺得……有些窩心和內疚。

原來……原來姐姐也不是全然不在乎他的。

他在外留宿,也沒提前和她打招呼,雖然叫了小廝回來說了一聲,卻忘了囑咐那小廝,告訴公主府的人他去了哪兒。

姐姐一定是擔心他的安危了吧……?

還好賀顧沒內疚多久,長公主便很快回來了。

賀顧剛一見她摘下帷帽,就立刻注意到了她眼下兩片烏青,立即想到了方才婢女說的,長公主昨夜熬到子時,等他回來的話,心中更覺內疚。

長公主剛一踏進院門,賀顧便兩步走上前去,拉過她的一隻手,道:“都是我的不是,也不曾好好遣人通傳,叫姐姐替我擔心了,是不是……昨日一夜都未曾歇好?”

裴昭珩其實回來的一路上,都還有些恍惚,滿腦子都是賀顧私下裡,竟然寫龍陽話本子這事,此刻一進門,見了賀顧神色,心中也不免有些五味陳雜。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還好。”

賀顧心疼道:“姐姐眼圈都青了,要不還是回去睡個回籠覺吧?”

裴昭珩未答話,隻搖了搖頭,蘭疏知他心思,笑道:“咱們殿下,從來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的。”

裴昭珩道:“吃過朝食了麼?”

賀顧聽了蘭疏所言,又見瑜兒姐姐分明自己都沒歇息好,還來關心他吃沒吃過朝食,心中簡直愧疚的無以複加,卻也隻得澀聲道:“……已在我老師王老大人家中,用過了,姐姐不必為我擔心。”

二人走進書房,裴昭珩一邊把帷帽遞給旁邊的蘭疏,叫她放好,一邊問道:“你昨日……是去了王老大人家?”

賀顧答道:“是啊,我那表弟整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我尋思著與其讓他整日打馬遊街、招貓惹狗,氣壞了家中長輩,倒不如送去國子監讀書,也好收收心。”

“隻是我外祖,已解甲多年,我舅舅身子也不好,不曾做官,表弟並無資格入讀國子監,是以我昨日便想著去求一求王家大哥,他如今在國子監做司業,或許能幫幫忙,把我的名額換給我表弟。”

裴昭珩聞言,知他昨日原來不是和蘭宵、或者什麼彆的女子在外麵風流快活,心底某處便隱秘的稍稍一寬,但沒半晌,卻又開始有些不是滋味——

子環果然……並未把他當作一家人。

不過是送他表弟去國子監讀書,這等小事,隻要子環願意跟他開口,不也隻是一句話的事麼?

他卻寧願去求外人,也不願告訴他。

裴昭珩心中,不免有些自嘲的想:也是,他與子環這夫妻,本就名不副實、貌合神離,沒有至親,隻有至疏。

否則子環家中有了難處,自己又怎麼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儘管賀顧可能的確動了三分情意,但那也是對“長公主”裴昭瑜,而不是對三皇子裴昭珩。

裴昭珩也不傻,自然能看得出,賀顧之所以心慕與“長公主”,很大原因是因著他這幅皮囊,所以前日七夕宮宴,湖畔月下,子環才會情難自抑……

可是正如那書坊門前的小販所言,再好的皮囊,若是一直都是個菩薩,看得見摸不著,碰也碰不到,子環會移情到彆的……能與他有夫妻之實的女子身上,便再正常不過了。

蘭疏說,子環成婚前,多半還是童子之身……

……那如今呢?

他是否已經和彆的女子……

……纏綿悱惻,耳鬢廝磨了?

活了十八年,裴昭珩頭一次這般心中酸澀難言,嗓子眼發乾,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蘭疏在邊上問道:“殿下,駙馬爺,今日可還要習字麼?若要練,奴婢這便去準備文墨。”

賀顧本來就是為了回來,和瑜兒姐姐得瑟,他這些日子,習字的進益之處的,但此刻卻猶豫了一下,道:“姐姐若是沒歇好,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裴昭珩頓了頓,半晌才道:“不必……去備文墨吧。”

蘭疏躬身應是,轉身便去書案前準備筆墨紙硯了。

裴昭珩眼下,並不想讓賀顧發現,他有任何異狀。

若說之前,還有等著和賀顧慢慢熟悉,確定他是值得信賴之人,便可把他的真實身份告訴他這念頭,如今卻已徹底打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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