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2 / 2)

假駙馬,真皇後 雲照君 20033 字 7個月前

一一與王老大人、王老夫人、王家大哥夫婦和凝兒一家道了彆,又與沉默著的王沐川、崔氏道了彆,賀顧站在門前卻終於沒忍住,還是叫住了崔氏。

“二嫂……留步!”

崔氏微微一怔,轉過了頭來,王沐川的肩也頓住了。

隻是他卻不曾回頭。

賀顧之前便聽說過,今日在席上也聽王老夫人、王家大嫂提起,崔氏出自江慶崔家,是嫡生的大小姐,雖說崔家不似王家王庭和這樣在朝廷舉足輕重的重臣,但崔氏一族卻在江慶紮根了不知多少代人,自□□年間開了頭回科考伊始,崔家代代出進士,從未斷過,崔家的才子也成了京畿貴女們談婚論嫁時,從來不忘惦記的好夫家人選——

時至今日,已成一段佳話,崔家自然也算毋庸置疑的底蘊深厚、世代簪纓了。

王老大人給次子尋摸了這麼一門婚事,不可謂不用心良苦、煞費心思了。

崔氏身量並不纖弱、也不過分豐滿,恰到好處的幾乎沒有什麼特點,她生了一張圓臉,兩道柳葉眉顯得那鵝蛋一般白淨瑩潤的麵龐既乾淨又秀麗,杏眼圓圓,明亮剔透,望著人時,未語也帶三分笑意,隻是一個目光也如沐春風。

與怎麼看都像是在翻白眼的王二哥相反,崔氏則怎麼看都像是在望著人溫柔淺笑,開口便是盈盈細語:“賀家兄弟?可是有什麼事麼?”

方才王大哥、王大嫂喚賀顧的親近,崔氏敏慧,聽了便心知這位和自家關係親厚——

她既不生疏的叫賀顧什麼駙馬、侯爺之類的虛銜;也不像王老大人、王沐川那樣直接喚賀顧的字,顯得過分親昵,失了分寸。

賀顧沉默了一會,在袖口裡窸窸窣窣摸了半天,也不知摸了多久,終於摸出一根鑲著顆巨大東珠的金步搖,遞了過去,道:“二嫂與二哥成婚那日,未得機會與嫂嫂照麵,也不曾見禮,今日合該補個見麵禮,算是我這做弟弟的心意。”

崔氏看著他遞過來那支一望便知價值連城的步搖,神色倒沒什麼太大的起伏波動,隻是目光在上麵稍停了片刻,便抬眸望著賀顧笑道:“我也沒有什麼恩惠功德與你,怎好生受這樣的厚禮?”

賀顧道:“我與二哥一起長大,以前他照顧我良多,嫂嫂與二哥是夫妻,自然也算對我有恩、是我的長輩、如何就受不得了?”

崔氏聞言,轉眸看了王沐川一眼,笑道:“哦?如此,倒是妾身沾了夫君的光了。”

賀顧道:“是我送給嫂嫂的,與二哥沒甚麼乾係,嫂嫂不必問過他,拿著便是了。”

崔氏掩唇,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轉目看著王沐川,狀似頑笑道:“那是自然,這是賀家兄弟當著許多人的麵給我的,咱們光明正大,我可沒什麼虧心的,自然拿得,這就叫理直氣壯了。”

“夫君說,是也不是?”

王沐川沉默了一會,道:“既然是駙馬的心意,嫻兒便拿吧。”

賀顧被他這一聲駙馬叫的有些無語,轉頭卻見王沐川已經挪開了目光。

孰知他這邊剛剛抬頭去看王二哥,身邊的裴昭珩卻忽然狀似隨意的攬住了他的胳膊。

這下不止賀顧愣了,萬沒想到裴昭珩竟在人前這樣不掩飾,那邊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清楚了狀況的崔氏也愣住了——

……好像還不止像她以為的那樣簡單啊?

這次空氣一陣沉默,真正的陷入了尷尬。

正在賀顧為了說什麼化解尷尬絞儘腦汁時,裴昭珩目色淡淡看著崔氏開口道:“夫人容止端莊,想必不會偏愛子環送的這樣張揚的首飾,他不擅女子梳妝,改日我再替他重補一份禮,送至貴府。”

這次王二哥自然便與崔氏一齊禮道不敢。

賀顧:“……”

等終於送走了王家人,賀顧才站在門口小聲道:“不是……就算我送的禮不妥當,殿下又替我補送什麼?你這不是叫人家平白多想嗎?咱們是……是郎舅……”

說到一半,自己倒也心虛了。

裴昭珩垂目看著他,淡淡道:“怎麼,子環這是怕誰多想?”

賀顧一哽,想起方才池邊被他撞個正著的事,頓時嘴裡一陣發乾,尷尬的又說不出來話了。

這次看他吃癟下不來台,裴昭珩卻不像往常一樣自己給賀顧搭□□扶他下來了,反而隻是沒什麼神情起伏的看他一眼,便轉身進了府門。

……好像是去找乳娘看雙雙了。

賀顧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暗道是王二哥會錯了主意,他又沒犯什麼錯,殿下這是和他較哪門子的勁兒呢?

隻可惜心裡想的雖然理直氣壯,嘴上卻始終沒敢問出來……

賀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慫個什麼勁。

……唉,反正三殿下脾氣那麼好,他總會自己消氣的吧?

賀顧如是想。

然而直到入了夜,從長陽侯府離開,分明順路,裴昭珩也不和他乘一輛馬車,那邊承微還來傳話說今日三殿下不去公主府,要自回恪王府歇了,叫駙馬爺不必等候——

……賀顧終於有點慌了。

既慌,又還有些憋悶。

但他還是不信邪,就不信裴昭珩真能為了這種沒來由的飛醋生他這麼大的氣,真能為了這種屁事拍拍屁股回家不理自己了?

……真能扔下他和雙雙父女倆了?

賀顧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賀小侯爺用他那容量不太大的腦袋瓜苦思瞑想,覺得姓裴的肯定是想讓他追上去求他、去認錯、去服軟,才這樣冷臉。

賀顧當然不是不願意和裴昭珩服軟,可是這一次他想不通、他覺得憋屈——

分明他沒做錯什麼呀?

事實證明,人活在世上,還就不得不信邪。

一向對賀小侯爺千依百順的三殿下,竟然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在西大街上乘著王府自己的馬車揚長而去、一去不返了。

賀顧:“……”

……臉又一次被架在了城門樓上,下不來台了。

這回賀顧自己也拉不下來臉去追人了,畢竟方才征野來問時,他還把征野刺兒了一頓,惱的像個河豚一樣,問他為什麼自己要追上去?

這下無路可返,隻得硬著頭皮憋著氣回了公主府。

回了正院,看著搖籃裡的黑猴閨女,吹著夜裡的小涼風,賀小侯爺沒來由的就又是一陣憋屈和悲從中來。

他握了一下搖籃裡睡著了的寶音軟嘟嘟溫熱的手,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更來氣了——

隻心道:閨女啊,你爹我辛辛苦苦在馬背上顛兒來顛兒去,又在刀光劍影裡七進七出,好家夥,豁出命來才好容易把你生下來,你倒好,第一聲爹居然不叫我……

……誠然那也是你爹,但爹也分先後,你在我肚子裡呆了那麼久,不該先叫我嗎?

賀小侯爺想到這裡,越想越委屈,暗道他倒還賭上氣了,這頭自己還沒堵上姓裴的暗地裡偷偷教寶音先教自己爹的事呢……

他這麼一出神,抓著寶音小手的那隻手便失了輕重,直聽得寶音在繈褓裡嗷的一聲哭出來,賀顧才恍然回神,低頭一看——

……還好他隻用了兩隻手指捏著,寶音細皮嫩肉的小手腕子都已經紅了。

外頭曲嬤嬤聞聲,著急忙慌的敲了門進來道:“怎麼了怎麼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哭成這樣了?”

賀顧站在搖籃邊上,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頭,道:“我……我想摸摸雙雙,方才不小心使得大力了些。”

曲嬤嬤看著他長大,還能不知道賀小侯爺的“大力”和旁人的大力有什麼區彆麼?

立刻倒吸一口涼氣,兩步走到了搖籃跟前。

賀顧於是便這麼被曲嬤嬤從寶音歇著的臥房裡掃地出門了。

他站在門口吹了會夜風,悲從中來,心道本以為恢複了好運道,今天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一定都是因為那個陳家的小胖子來了。

……果然裴昭元是個衰神,一沾上和東宮哪怕隻有丁點兒乾係的,他就要走背運。

賀顧在夜風中長歎了一口氣,正準備回自己屋去歇息,卻忽然見到他那屋子的燈,居然是亮著的。

今日蘭宵去了鋪子裡,人不在,正院除了曲嬤嬤,隻有一個征野,但是征野通常不在這留下過夜,所以此刻人也不在。

院子裡往日伺候的小廝長隨,也都一個不見了,賀顧有些茫然,環首四顧,最終隻好走上了台階——

這公主府誰這麼膽兒肥?

竟敢未經允許,私進他的臥房了?

……以前正院是“瑜兒姐姐”的居處,賀顧則住在偏院,在他知曉裴昭珩的真實身份前,一直不願意打破“長公主”居住在此間的痕跡,正院也一直沒人住,隻有丫鬟婢仆奉命打掃,卻也不敢亂了擺設。

直到後來裴昭珩與他坦白,賀顧自北地扶靈回京,才把居處從偏院挪了過來。

是以賀顧這個駙馬雖然脾氣好,公主府的下人也不多,可他們卻個個都知道主院不能隨意進的,否則便是上趕著觸駙馬的眉頭。

——裡頭這位倒好,不僅觸了,還點著燈,在窗欞前劈啪的跳,生怕彆人不知道。

賀顧今日本來心頭便攛了幾分火氣,見狀壓根兒不忍了,沉下臉兩步走上台階,一腳便踹開了門——

還好這次他記得門是自家的,留了幾分餘地,那門才終於在“吱呀”一聲不堪重負的喘|息聲中,勉強苟延殘喘下來了。

賀顧踏進門檻,正要開口發火,卻忽然在屋中暖黃的燈火下、梳妝台前、看見了一抹既熟悉、卻又幾乎恍若隔世的赤色背影。

挺拔而形狀舒展漂亮的肩,還有那人隔著衣衫隱隱欲現的蝴蝶骨,以及垂著的如緞般墨色的發。

……瑜兒姐姐?

是……是她?

不對……不對……是……是他。

……究竟是她還是他?

賀小侯爺一時簡直傻了,腦海裡瞬間亂成了一團漿糊,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瞠目結舌。

外頭也不知是風吹的,還是有人拉的,門又吱呀一聲關上了。

……

也不知過了多久,賀顧才回過神來。

他當然知道這世間,除了那一個人,再也沒有人能有這樣的一副背影……能有這樣幾乎隻一個背影便能奪人心魄的顏色。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

……可他卻還是莫名有些亂了方寸。

真是奇怪,他分明心裡就心知肚明,眼前這個定然是三殿下,是裴昭珩,可他為何卻……

賀顧沉默了許久,嗓音有些乾澀,終於道:“殿下,你這是……”

隻是賀顧話音未落,那邊“瑜兒姐姐”的背影卻站了起來,燈火前的人微微側過頭,露出了半副線條比之當初他們成婚時,更加鋒銳、更加淩厲分明,卻在點過朱的唇映襯下,也更顯得美豔逼人的側臉來。

“她”就那樣遠遠地,目色淡淡的,毫無情緒的看著賀顧,一如當初賀顧一廂情願、死纏爛打時的淡漠。

賀顧卻生生瞧得忘了呼吸。

賀顧的腦海不停地在“快醒醒吧這就是三殿下,他來治你了,你不會就這樣中招了吧”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之間來回穿梭,臉上神色風雲變幻,麵皮也隨之抽搐起來。

腦袋逐漸變成了一團漿糊。

燈下的“瑜兒姐姐”卻轉過了身來,神色淡淡的一點點接近了賀顧——

賀顧咽了口唾沫,沒來由的後退了一步,隻是有第一步便有第二步、有第二步便有第三步……

退著退著,逐漸也就退無可退。

最後賀顧隻能被困在眼前低頭淡淡看著他的“瑜兒姐姐”和門之間,無處可退。

“……子環。”

賀顧:“……”

就連聲線,都是久違的“瑜兒姐姐”的那種中性中隱隱帶著幾分柔和的、完全聽不出本來是個男子身份的聲音。

賀顧看著眼前的人,若不是他意誌力還算堅定,險些就要產生幻覺了——

……難道之前的才是一場夢?

什麼男扮女裝的“三殿下”,其實長公主就是長公主,三殿下就是三殿下?

好在最後還是閉目深呼了了兩口氣——

……醒醒吧賀子環!

他想咬牙切齒的問裴昭珩,你他娘的到底想乾什麼?

他今兒不就是和王二哥說了兩句閒話嗎,三殿下就至於這樣逗|弄他?

……然而話到嘴邊,看著這張臉卻也實在是無法咬牙切齒,開口語氣便先軟了三分。

“殿下這是做什麼……你……你有話好好說就是,何必……”

話沒說完,便見三殿下、或者說是變成了“長公主”的三殿下低下了頭,賀顧耳後的皮膚猛地碰到了一個溫|熱的東西,他猝不及防之間仰起頭,瞳孔放大,張著嘴驚得險些叫出了聲。

裴昭珩抬起頭來,卻看著這樣的賀顧笑了。

他頂著這樣一張點過女子朱紅唇脂的臉,卻絲毫不顯得柔弱或是嫵媚,隻有那種三年前初見時便叫賀顧一見傾心的、寒冽與美豔的糅雜,顯得愈發瑰麗無雙,叫賀顧幾乎再也無法挪開眼去。

賀顧的身上分明什麼也沒有,很乾淨,裴昭珩卻垂眸看著他,伸著舌尖舔了舔唇角,仿佛那上麵有什麼叫人成癮的味道。

賀顧看的簡直傻了。

……換做兩年多前,他絕沒想到,這張“瑜兒姐姐”的臉,會在他的麵前露出這樣的神態。

裴昭珩看他這樣怔愣的張著嘴,終於沒忍住低低笑出了聲,笑了幾聲,才看著賀顧溫聲道:“子環,他說我騙你。”

“……他說得的確不錯,當初我確然騙了子環,且如今也還能騙下去。“

“所以……子環要走嗎?”

賀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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