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2 / 2)

假駙馬,真皇後 雲照君 14931 字 7個月前

齋兒還年紀輕輕,卻已生了一臉的笑褶子,一見了賀顧,更是喜笑顏開,拱手道:“恭賀統領,今日過後,這公主府出了兩位公主,更是實至名歸啦。”

賀顧一愣——

兩位公主?

也沒等他發問,齋兒便一正顏色,取出袖子裡的杏色折子,淡笑道:“賀統領,接旨吧。”

賀顧隱約猜到幾分裴昭珩要乾什麼,但這想法太過大膽,一時叫他不敢相信,也隻得跪下垂首恭候聖諭。

……等賀顧真的親耳聽見這道聖旨的內容時,再抬頭看著氣定神閒,喜氣洋洋傳旨的齋公公,也不由為之折服——

那睜眼瞎一般,仿佛一點都不曾覺察到皇帝晉封一個不姓裴的姑娘為當朝公主,究竟有何不妥的坦然,以及絲毫不對內闈私事、還有天子與賀顧之間關係好奇的分寸,也足以叫人歎一聲,齋公公年紀輕輕便能接他師父的班,吃上攬政殿內官之首、內務司掌事這碗飯,也絕不全是因他拜了王忠祿這個好師父,又沾了師父光的緣故。

隻是齋公公不計較,滿朝的文武百官卻不可能不計較,更不可能對福承郡主忽然變成了福承公主這事視若無睹置之不理。

放眼縱觀古今寰宇,異姓王有之,異姓公主卻從未有之。

何況前朝舊代,每有異姓王,那也是人家為了江山社稷立下汗馬功勞,叫皇帝不能不封,不能不賞,且儘管如此,曆朝曆代每立異姓王,也是慎之又慎,深怕埋了禍患,萬不敢隨心所欲。

怎麼如今皇帝為著親近他賀子環,卻竟能封他的女兒做公主,這豈不是無法無天了?

且前些日子,皇帝與賀統領有染的傳言,便已經很是甚囂塵上,隻是為著禦史台一窩子言官先頭催著選秀立後碰了一鼻子灰吃了掛落,朝堂上這才稍稍消停了幾日,不想還沒安生上多久,皇帝竟又來了這一出——

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朝野上下吵得一鍋粥般亂糟糟——

是的,賀顧也沒想到,他本以為自己早已是洗也洗不乾淨的男狐狸精的形象,卻竟然還會有文臣願意替他說話。

一邊說國有國法,綱常不可罔顧;一邊則說福承一個小姑娘,不過四五歲大,公主也隻是享清福,又不掌權,就算是陛下寵愛些給了個虛名,又有什麼要緊,何況福承不也是陛下親姐姐的孩子嗎?待她親厚些又有什麼錯?

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倒是賀統領這個在風暴眼正中央的,每每被逮住譴責追問,總是一問三不知,滿臉茫然,叫人看了氣都氣不上來,一拳打在棉花上,罵也不是打更不是(畢竟也不可能打得過他),於是文臣們便索性也不理他,隻兩派互不相讓,爭得臉紅脖子粗。

偏不湊巧,這給賀顧說話的,裡頭恰有年初才高中,被選入翰林院做修撰的王二哥——

王二公子,論彆的或許還會謙虛一二,可若要比抬杠,那卻是老天爺賞飯吃,是娘胎裡帶出的天賦和絕學,打小便從沒輸過任何人,和禦史台碩果僅存的幾個老禦史唇槍舌戰,又一連寫了七八封裹腳布一樣長的折子遞到禦前對罵,喔……賀顧險些忘了,文人對罵那不叫對罵,叫辯議,坦蕩得很,不掉價,不寒摻。

最終這場機鋒還是以議政閣龔大人、翰林院數名年輕編修、修撰、以及兵部、工部數名官員稍占上風作為結局——

之所以說是稍占上風,自然因為終結這場爭執的另有其人。

皇帝似乎是打算不嚇死這一屆朝臣不算完了,就在朝野上下隱隱有妥協認同福承畢竟隻是個女孩子,封了也就封了時,忽然在某日早朝上淡淡然扔了一句。

“諸卿近日爭議,實屬不必,朕眼中福承便是朕的孩子,晉封她,又與男女何乾?”

好家夥,此話一出,頓時氣得禦史台的幾個老大人跳腳,連呼裴氏宗族血脈,今要亂在本朝,休矣!休矣!

一時念叨對不起先帝,鬨著以頭搶地,一時又哭著喊著要皇帝收回成命,卯著勁要去攬政殿撞柱。

隻是裴昭珩似乎早有準備,攬政殿裡幾根庭柱,都叫宮人裹了一層厚厚的絨墊子,又選了十好幾個粗壯內官,每到這些人麵聖就守在邊上不錯眼的盯著,叫這群乾癟、瘦巴巴的小老頭就算想撞,也隻能撞進內官們溫暖又寬厚的懷抱——

賀顧在邊上看的歎為觀止,心道上輩子他不在的那些年也不知道珩哥是怎麼和這些人鬥智鬥勇,如今才能練就這般本事。

隻是雖然瞧熱鬨有趣兒,但叫滿朝上下為他亂成一鍋粥,也實非賀顧所願,他終於還是看不下去了。

珩哥會晉封寶音做公主,這事恐怕多少也和那日自忠王府回宮,馬車上他倆的爭執有關,想是珩哥為了叫他放心,讓自己相信他,才會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給寶音一個公主的名頭。

賀顧即使不在意寶音究竟做不做公主,可卻也很難不為他這樣的體貼窩心,人家對他好,他當然不能不識好賴,話說的便很委婉:“我覺得此事……到此為止是不是也就罷了?畢竟都是上了年紀的,迂腐些也實屬正常,珩哥要不就彆再刺激他們了,左右他們也不能真的拿我怎麼樣。”

說這話時,天色已昏,攬政殿裡卻燈火通明,裴昭珩剛剛沐浴出來,身上還帶著濕意,聞言把手裡一封折子輕飄飄扔到禦案上,道:“嚇一嚇也不能要命,上了年歲的不是都叫潛蛟衛一一遣人跟著了嗎?嚇不出人命來。”

賀顧:“……”

他哽了哽,又道:“話雖如此,可此事鬨得這樣大,你我的關係傳將出去,你是一國之君,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還是低調些為宜,且他們總這樣鬨也不是回事……”

裴昭珩坐下一邊舉起茶盞撥了撥杯蓋,一邊淡淡道:“傳便傳罷,高祖立男子為後,也沒見高祖朝的禦史台,便氣的全都撞柱死絕了,可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他們鬨就是了,這點口水還淹不死人。”

賀顧心裡又浮起那中不太好的預感,他想起前些日子問蘭宵那話本子的事,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那花箋,不會是珩哥叫人放進去的吧?”

裴昭珩正在飲茶,聞言抬起眸看著他,眼角彎了彎帶出三分促狹笑意,並沒回答。

賀顧見狀,哪還能有不明白了,頓時暈了,道:“原來真是你做的,你這是……”

他頓了頓,又忽然想起方才裴昭珩沒頭沒腦提起高祖皇帝立男後的事,心頭警鈴大作,不由道:“珩哥……你不會是……不會是……”

裴昭珩已經放下茶盞,站起身走到他身邊,道:“不會是什麼?”

賀顧咽了口唾沫,終於還是小聲道:“你不會是,想要效法……效法高祖吧……”

裴昭珩道:“你我之間的事,怎麼就是效法旁人了?”

賀顧一聽,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腦袋更疼了:“所以珩哥是真的打算……”

……不是,關鍵是他賀某人,實在也誌不在做什麼男後啊!

這要是回去讓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他二老的大外孫要當皇後了,豈不得嚇死?

裴昭珩本就有心逗他,見賀顧果然中招,臉上抽抽著一陣青一陣白,一時忍俊不禁。

今日還不過十五,這一個月賀統領便已悄摸在宮中留宿了七八日,雖說有著天子打掩護安全得很,更沒人敢追究他的不是,但事情多少也要講個分寸,適可而止,或者說……賀統領單純就是腰酸了,便還是趕在落鑰前離宮了。

隻是他也萬萬沒想到,這一日若他留在宮中和珩哥廝混還好,他難得的良心發現,講了回規矩,卻在離宮路上好死不死被人撞見了。

幾位禮部的官員,說是快到年末了,明年年初便是新帝改號第一年,關於禮慶節儀還有些關節要和皇帝商榷,他們前腳剛邁進攬政殿花園,抬眼便恰好撞見從裡頭一邊穿外袍一邊往外走的賀統領。

禮部諸臣工:“……”

賀顧:“……天晚了,我就多陪陛下看了會折子。”

禮部諸臣工:“……賀統領操勞了。”

賀顧:“……”

怎麼感覺怪怪的……

好吧,他這十二衛統領說到底,也隻是在禁中大內給皇帝打工,的確很沒必要日日天昏下了班,還對宮中依依不舍,的確是有些形跡可疑——

或者說,以前或許還沒那麼可疑,可近些日子,朝中本來就為著他吵得不可開交,眾臣心裡都清楚,如今大家麵子上鬨的,看似是福承究竟是郡主還是公主;實則不然,裡子鬨得其實是天子和男子有染、且還是他親姐夫,又過分寵愛賀家這事。

這一下撞見幾位大人,那便更是正好哪壺不開提哪壺,讓人想不注意、想不多想都不行了。

賀統領頭都大了,不由得開始認真的思考起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難道真要等珩哥把他倆的關係公諸於眾,昭告天下不成?

而關外一封八百裡加急,卻也在這個時候,被斥候快馬催著,連著跨年的雪夜,自承河急遞回京了——

韃子摸著年關前夜裡犯邊,在北境邊關很是燒殺擄掠了一番,據這封急報奏秉,待聞修明領著承河大營駐軍回擊時,已然為時晚矣,百姓死傷無數,武靈府邊地七城更是滿目瘡痍。

最糟糕的是,聞伯爺身先士卒,黑天混亂砍殺之中一個不慎,恰被韃子火箭射傷左肩,險些命喪黃泉,雖然運氣好一時半會沒斷氣,但卻也仍然昏迷不醒。

當年楊問秉被發落,後頭洛陵新拔了將官,聞修明便領旨北上,繼續掌管承河大營,此次他重傷不起,那頭承河大營便是群龍無首,暫由偏將柳見山代理軍務。

臨著快要過年,卻來了這麼一出,第二日的早朝朝會上,氣氛便很沉鬱,誰都笑不出來了,不僅笑不出來,也更無法再繼續爭執前些日子皇帝封誰做公主、又和誰相好這些雞毛蒜皮的家務事了——

聞修明領兵十餘年,戰功彪炳,神勇無匹,幾乎未嘗敗跡,否則也不能得先帝那般的看重禮遇,他隻要站在那,哪怕未必能保打勝仗,與滿朝上下的文武百官,便是一個定心丸,正是為此,如今他倒了,便格外的搞得人心惶惶。

聞修明不行了,大越朝倒也不是就沒了可堪用的良將,隻是此刻調到承河去頂缸,卻難免都顯得牽強,要麼太遠,需得從南邊淩江以南跨江而上,等趕到承河搞不好那邊黃花菜都涼了;要麼太不適合,從未和承河將士接觸磨合過,一時臨陣換將,未必能得好效果——

朝臣們商議來商議去,一時半會竟真有些找不到合適人選北上救場,唯一一個勉強能指望上的,便是如今的五司禁軍都統李秋山李都統,隻可惜他一直戍衛在京,幾乎從不曾出去過,叫他北上去打韃子,似乎也有些強人所難。

一個早朝朝會,賀顧聽得眾臣爭來爭去,競相舉薦,可最後卻也沒選出一個適合的,北地的戰事卻已經迫在眉睫,一刻也拖不得,賀顧懶得墨跡,直接自裴昭珩身邊躬身行下玉階,跪地叩首道:“臣少時隨家父戍守承河,於承河風土地貌、韃子情況,也很了解,若蒙陛下不棄,臣願往北地、驅除寇擄,替陛下分憂。”

他此言一出,頓時滿殿寂然。

換做平時,大約駁斥他的人不在少數,隻是今日他們也都沒有更好的辦法,自然便隻得不吭聲了。

裴昭珩道:“你有此想,朕心甚慰,隻是你年紀尚……”

裴昭珩正要繼續說,卻忽然見底下跪著的賀顧在人群中抬起了頭,他就那樣直勾勾的瞧著他,那眼神堅定中帶著幾分安撫意味,還夾雜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淺淡笑意——

隻要一眼,裴昭珩便立刻看明白了子環的意思。

……是了,如今在旁人眼中,子環的確年紀尚輕,或許憑借天時地利人和,有過那麼一次兩次的光輝戰績,或許有說服力,可卻也不太夠。

可是除卻旁人,裴昭珩卻清楚的知道賀顧的過往,知道他曾經火裡來雪裡去,馳騁疆場,戎馬半生的前世,知道他為戰而生,是天生的用兵之才,更是如今這個世上,他最信得過的人。

這世上,也再沒有人能比他們二人更加信任彼此了。

他回望進賀顧烏黑的瞳仁裡,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無言了短短一瞬,很快便開口沉聲道:

“好,既如此,就由卿去,承河大營,北地數十萬百姓生計,朕今日,便悉數托付與卿之手了!”

賀顧朗然一笑,終於低下了頭,額頭貼著手背叩首恭聲道:“臣賀顧領旨,不敢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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