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1 / 2)

假駙馬,真皇後 雲照君 12466 字 7個月前

第一百二十九章

賀顧記憶中前世這場戰事,來的並沒有這樣快,此生卻不知怎麼的提前了,大約他和珩哥這兩隻蝴蝶的翅膀,還是悄悄扇動著改變了這個世界原本的走向和脈絡——

隻是前世北地戰事爆發時,太子正忙著掃除障礙異己和裴昭臨內鬥,正是最緊要的關頭,北地的戰事便沒有得到第一時間的妥善處置,而是一拖再拖,等到二王爭儲終於結束,武靈府邊境七城已然不知成了什麼生靈塗炭的樣子,七城淪陷有二,彼時再想要奪回失地重振國威,已然是為時已晚,難上加難。

昔日太平邊域淪落至此,那時的賀顧自然也心知肚明,這是北戎人知曉大越朝中老皇帝病弱,兩個皇子則正忙於內鬥、針鋒相對,一時半會顧不上他們,才敢這樣放肆、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乃至到最後的無所顧忌,賀顧身為幫著太子內鬥的罪魁禍首,心中對北地的百姓自然不是沒有愧意的,隻是後來他主動請纓北上,裴昭元卻都一一按下不允。

前塵舊事雖已如過往雲煙,但今生既有機會讓賀顧重補上心中這份缺憾和愧疚,他自然不想錯過,這才會在朝會上按捺不住,毛遂自薦。

自上回救駕受了一回傷後,雖然裴昭珩不說,但賀顧還是有意無意能隱隱感覺到,裴昭珩變得極緊張,輕易不肯再讓他涉險,這三年來,他這十二衛統領看著雖威風凜凜,南來北往的替新帝處置這個、清理那個,其實隻有賀顧心裡清楚,裴昭珩願意交到他手上的這些差事,都是那頭他先叫人一一打點過確認妥善危險不大的。

裴昭珩願意這樣待他好,賀顧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他為何如此,所以從來隻默默受著這份好,沒說過半個字的不是——

既然心知肚明珩哥待他的好,賀顧自然也猜得到他多半並不願讓自己去淌北戎戰亂這一淌渾水,但卻還是放不下心中執念——

不想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珩哥卻竟然允了。

意外的人不止賀顧一個,朝會甫一散了,從英鸞殿出宮的漢白玉石階上便有三三兩兩遠遠瞧著他低聲議論的朝臣,也不知是在說些什麼,賀顧見了也隻是微微一揚唇角,並沒怎麼放在心上,由他們去了。

倒是賀誠一出了英鸞殿,便憋紅了一張臉遠遠瞪著他,隻等行了半柱□□夫,路上漸漸稀疏人少,才拱到賀顧身邊,擰著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悶悶道:“大哥,你怎麼……”

賀顧道:“我怎麼了?”

賀誠吭哧吭哧憋了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始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大哥未免也太過草率了,今日這八百裡加急才到,北地戰事情況尚且未明,況且,連聞伯爺那樣的老將都,你,你……”

說著頓住長長歎了口氣,壓低三分聲音道:“唉!這樣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外祖父外祖母,他們也不知道,不對……連皇上……大哥也沒提前知會吧?你今日當著百官的麵請纓,叫皇上騎虎難下、不得不答允,這豈不是逼迫皇上?就算大哥和皇上……”

賀顧寬慰道:“好了好了,我心中自有主意的,皇上那邊我會去說,誠弟不必替我擔心。”

賀誠抬眸看他兩眼,腮幫子鼓了兩鼓,始終還是沒說出話來,也不知心中在琢磨什麼。

賀顧有心安撫他,笑得陽光燦爛:“我的事,我自省得,誠弟不必替我憂心,倒是如今弟妹臨盆在即,你還不上心著些?當爹可沒那樣容易的。”

又道:“我算著日子也近了,可叫大夫替弟妹看過?胎像可還穩固嗎?”

賀誠臉上這才稍稍散去些愁色,答道:“已看過了,大夫說她底子好,胎中也養的好,沒什麼大礙的。”

賀顧頷首道:“那就好。”

他正還要再關懷兩句,遠處卻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統領留步!”

賀顧一愣,轉頭去看,卻見來人是太後宮中的吳德懷,不由奇道:“吳公公?”

吳德懷帶著兩個小內官,跑近了才喘了兩口氣道:“統領走的好快,可叫咱家好追。”

又道:“太後娘娘說想見統領一麵,還請統領行個方便,和咱家去芷陽宮一趟。”

自先皇駕崩,新帝繼位,陳皇後成了陳太後,便在芷陽宮閉門不出,除卻偶爾傳寶音進宮陪伴,幾乎再不見旁人,就連賀顧也隻是在新帝登基大殿那日遠遠見了她一麵——

今日她卻忽然主動要見自己了,也不知究竟什麼事。

賀顧同賀誠告了彆,跟著吳公公往芷陽宮去了,隻是一進宮門,卻在芷陽宮正殿看見了還未換過朝服的皇帝——

桌案上布著一張楸木棋盤,裴昭珩和陳皇後母子兩個對坐棋盤兩側,陳皇後執黑,裴昭珩執白,賀顧來時,陳皇後正聚精會神撚著一顆黑子盯著案上棋局微微蹙眉,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

聽見腳步聲近,裴昭珩似乎微微一怔,轉頭見到門口站著的是賀顧,神色有些意外,似乎是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折返而來的他。

裴昭珩道:“子環,你怎麼來了?母後,這是……”

太後卻仿佛沒聽見兒子問話一般,隻盯著棋盤,半晌眉目忽然一鬆,這才現出三分笑意來,似乎是終於想到了破局之法,施施然落了一子,道:“……該你了。”

裴昭珩轉回目光,看見母親在棋盤上落下的那顆黑子,卻微微一怔,半晌,才緩緩道:“……母後這一步,好精妙。”

太後聞言,笑得十分得意:“前些日子德懷尋來一本棋譜,恰是前朝棋聖何芥茗何先生的墨寶,本宮拜讀了好些時日,裡頭可真是另有乾坤,何先生果然是不世出的棋道鬼才,無怪當年殺遍大江南北,不遇敵手。”

又道:“隻可惜斯人已逝,若非他已故去幾十年,本宮倒也真想見見何先生,和他對弈一局,便是技不如人、被殺個落花流水,也心甘情願了。”

裴昭珩沉吟片刻,修長手指從棋盒裡撚出一粒白子,“啪”一聲輕響落在棋盤上,道:“母後棋藝雖不比何先生,但在兒臣對弈之人中,也已屬罕逢。”

陳皇後看著他落下的那一子,眸光一亮:“……好棋!”

又道:“如今,本宮也隻得珩兒一個能過上兩招了。”

母子二人便這麼你來我往的對弈起來,賀顧站在旁邊,見狀也不敢輕易打擾,他雖於棋道一竅不通,但也知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便隻是做鋸嘴葫蘆一聲不吭,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等得裴昭珩放下一粒白子,道:“是母後勝了,此局已不必再下。”

陳皇後臉上有些意猶未儘:“珩兒若看過那棋譜,想來還能陪本宮再清楚分個勝負。”

賀顧早聽聞過,當年陳皇後還在閨中時,便是琴、棋、詩書、騎射無一不通,又生的美貌嬌俏,倍出風頭,這才得了個京城第一美人的雅號,隻是本以為那時是養著她的陳家老太夫人教養的好,這才一樣不落的教她學這學那,可今日見了,卻才知道原來並非如此,她顯然是生性便好奇心重,又聰穎非常、天資頗高,也無怪能生出珩哥這樣的兒子了。

賀統領想及此處,不由得有些惆悵——

都說兒子隨娘,姑娘隨爹,那寶音隨了他……這還能聰明到哪去?

不聰明也就罷了,偏偏還生的隨了他爹,這樣好看。

可得緊瞧著小丫頭片子……省的日後被混小子們欺負了去……

他正神遊天外,不防旁邊陳皇後卻忽然道:“本宮和棋聖,此生的確是沒有相見的緣分了,俗話說得是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緣分不能強求……珩兒,本宮今日把你和顧兒一同叫來,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賀顧從這話裡聽出一點不尋常的意味來,轉目環視一圈,卻發現不知何時芷陽宮正殿裡已然一個宮人也不剩了,伺候著的隻有陳皇後身邊站著的李嬤嬤。

裴昭珩轉目看了賀顧一眼,道:“兒臣謹聽母後教誨。”

陳皇後轉頭示意,李嬤嬤便立刻搬來一張長椅放在她與皇帝母子二人跟前,請賀顧坐下。

賀顧一邊坐下,一邊心道難道是近日朝中關於自己和天子的風言風語傳進了她耳裡,她這做太後的為了兒子,這才要來敲打他不成?

但陳皇後的性子賀顧也不是不知道,她又似乎並不是會這樣做的人。

賀顧心裡摸不清陳皇後的心思,便隻得坐下,道:“謝娘娘賜座。”

陳皇後頓了頓,道:“……許久不見,顧兒倒愈發謹慎了。”

賀顧一哽,有些失語,頓時不知該怎麼作答了。

裴昭珩道:“母後,子環他……”

陳皇後轉目看他一眼,嗔道:“你不要插嘴,母後在同顧兒問話,有你什麼事?”

裴昭珩:“……”

賀顧聞言,頓時緊張了起來,心道果然當娘的畢竟是當娘的,就算當初也同意了、就算她也喜歡寶音這個小孫女,可畢竟也不能瞧著兒子一輩子不娶妻生子,長久的和一個男子廝混,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珩哥如今還是一國之君呢?

……還好如今他很快要領兵出京了,借著此事,避一避朝野上下的風言風語,避一避太後,這倒也是好事……

賀顧正胡思亂想著,卻聽陳皇後道:“都這麼些年了,如今在旁人麵前便罷了,在本宮麵前,顧兒還不叫一聲母後嗎?”

賀顧聞言,腦海空白了一會,半晌才回過神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抬眼卻正好對上陳皇後稍稍生了些細紋的一雙美目,他一時有些失語,半晌才道:“微臣……臣……”

裴昭珩在旁邊,大約是看出了母親心思,伸手按著賀顧手腕,低聲道:“子環,你沒聽見母後的話嗎?”

賀顧心中微微一酸,頓了頓,半晌才道:“……母後。”

陳皇後聞言,臉上終於重新帶上幾分笑意,點了點頭,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歎道:“一晃眼,日子過得這樣快,先帝也去了半年了……如今珩兒好容易繼位,你們兩個也都好好的,寶音長的白胖可愛,本宮很高興,隻是今日朝會的事,本宮也聽說了……顧兒又要出京了?”

賀顧道:“是,事發突然,軍情刻不容緩,朝野上下,合宜接替聞伯爺的,如今也隻有臣了,臣不敢推辭。”

裴昭珩在旁邊聽了這話,並沒說什麼,隻是一雙桃花眼靜靜地注視著賀顧,放在膝上的修長五指微微動了動。

陳皇後道:“珩兒信你,本宮自然也信你,隻是你如今就要出京了,這些日子朝野上下的風言風語卻傳的愈發邪乎,實在可惡,本宮也聽了一耳朵,朝臣便罷了,那些個碎嘴子嚼舌根的命婦,幾個出頭鬨得凶的,本宮前日已傳她們進宮,一一敲打過了,內闈私事,諒她們以後也不敢再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賀顧一愣,卻不想原來陳皇後要見他是為了此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站起身拱手謝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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