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2 / 2)

假駙馬,真皇後 雲照君 12466 字 4個月前

陳皇後叮囑了他幾句這次北上一定要小心,又關懷了幾句,這才罷了,大約是也上了年紀,下完了棋便肉眼可見的犯起懶來,話說完便打發他兩個一道回去,自己讓李嬤嬤扶著到貴妃榻上閉目小憩去了。

等瞧著皇帝和賀顧的身影離開宮門,陳皇後才緩緩睜開眼瞧著宮門方向歎了口氣。

李嬤嬤一邊把炭火爐子挪的離貴妃榻近了些,一邊低聲道:“娘娘實在是替皇上和賀統領費心了。”

陳皇後一邊伸手烤了烤火,一邊歎道:“顧兒這孩子,雖然瞧著性子爽快,心裡其實卻想的比誰都多,這樣不好,不好呀。”

陳皇後捫心自問,她自己想的那樣少,臨到末了都不快活,何況如顧兒這般,想得又那樣多的呢?

李嬤嬤道:“娘娘該做的也都做了,皇上和賀統領的事,皇上心中自有主意,娘娘也不必太過憂慮,俗話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

陳皇後道:“……也還好在珩兒上心,你瞧他故意把近日這些事叫我知道,便是有心要我替顧兒出頭,隻是這樣下去,畢竟也不是長久辦法,中宮無後,朝臣必不能罷休,如今是有北地戰事來了,他們才不得不歇一歇,等到戰事了了,真不知又要怎麼鬨了。”

李嬤嬤卻忽然搖了搖頭,道:“娘娘,您真覺得這些流言,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傳開,此事裡頭沒有貓膩?”

陳皇後一愣,道:“……你的意思是說,是珩兒他……”

李嬤嬤卻隻笑了笑,低聲道:“太後娘娘,老奴瞧著倒覺得,咱們皇上心裡明鏡兒似的呢,他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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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顧和裴昭珩一齊出了芷陽宮,行在宮道上,兩相無言,進了禦花園灌木從徑裡,卻無聲的越行越近。

齋公公也是人精中的人精,帶著一眾宮人跟在他二人背後,腳步卻越行越慢,最後足足隔了二十來步遠,隻有他兩人一齊進入了花叢身處。

早冬的空氣有些涼,但並不冷的刺骨,可是賀顧被裴昭珩的手順著微微敞開的前襟碰到腰|腹時,還是被涼的打了個寒噤,身體也稍稍縮了縮。

他此刻背著裴昭珩,也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隻感覺到那指尖微涼的手,即便察覺到了他的瑟縮,也並沒有停下來,賀顧閉了閉目往後仰了仰靠在他懷裡,微微有些顫|抖著低歎了一聲:“……皇上,這是禦花園……咱們還是回去吧。”

裴昭珩在他耳邊低聲道:“回哪裡去?”

“……子環喜歡朕的寢宮嗎?還是去慶裕宮?”

賀顧道:“我該出宮了……”

後頭的話還未出口,便感覺到發帶被什麼東西一扯,鬆散開來滑落在他頰畔。

裴昭珩道:“不急在這麼一刻,一應軍務,朕已吩咐李秋山替你打點,等都妥當打點好了,明日再動身。”

他語氣淡淡,賀顧嗓子眼裡卻抑製不住的冒出一聲低哼,正此刻,卻恰好聽見花園那頭傳來幾聲女子的鶯鶯燕語和歡笑聲。

賀顧微微一怔,嗓子眼的動靜立刻被強憋著咽了回去。

……尋常宮婢必不可能有這樣大的膽子在禦花園裡這麼大動靜玩鬨,先帝的嬪妃,和聞貴太妃進了慈佳堂的,也都性子穩重,肯定不是她們。

他沒了動靜,那頭裴昭珩很快覺察到了,低聲道:“……是前些日子幾個西域小邦送來的舞女,一時還未打發,內務司隻好安排在叢秀宮了,我並未見過她們。”

賀顧喉結滾了滾,道:“不必和我解釋。”

裴昭珩把他扭過來,看著他的眼睛道:“……口是心非。”

賀顧:“……”

裴昭珩道:“我今日回去就叫齋兒把她們打發出宮。”

賀顧頓了頓,還是沒忍住道:“……倒也不必這樣急,她們既是西域來的,人生地不熟的,打發走了叫人家怎麼過活?”

裴昭珩道:“子環如今倒寬宏大量起來了。”

賀顧哼了一聲,道:“我又不是什麼小肚雞腸的妒婦,乾嘛衝人家姑娘撒氣?”

說完卻又忽然覺察到不對,趕忙改口道:“……不對,是妒夫。”

裴昭珩道:“子環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賀顧:“……”

賀顧:“我要出宮了!”

裴昭珩道:“今日留在宮中吧,明日再走,我送你出京。”

賀顧道:“……你還嫌我被言官罵得不夠嗎?”

裴昭珩正色道:“朕送朕的北營將軍出京,事關北地戰事,他們有什麼可說的?”

賀顧:“……”

最後他還是沒犟過裴昭珩,在攬政殿留宿了一夜,第二日天亮,才悄無聲息的回了公主府去。

李秋山辦事妥貼,短短一日功夫,已經把兵馬糧餉一一安排妥當,賀顧換了一身玄銀色甲胄,又在城門前和此次隨他前往北地增補的將士飲了誓師酒摔了杯,這才浩浩湯湯的帶著人馬動身出發離京了。

此次皇帝派他暫代北營將軍,兵部又選了幾個偏將做副手隨行,賀顧一一瞧了一遍,除了幾個以前就跟著他的,其餘都是去年弓馬大會新選出的好苗子,有一個還是他當時陪著裴昭珩親自一眼挑中的,年紀雖小,卻很有幾分本事,意氣飛揚,拿了一台擂主不算,又在弓馬大比上大出風頭。

這小子名叫宗淩,十八歲的年紀,金陵人氏,家中本是書香門第,但他沒什麼讀書的天賦,也誌不在此,便瞞著長輩偷偷去參加了弓馬大會。

賀顧當初一見宗淩,便覺親切,無他,賀顧覺得這小子實在很像年輕時的自己,尤其是前世那個心高氣傲、不可一世、整日想著出人頭地的自己——

年輕真好啊!

他本能的對這個少年偏將很多了幾分青眼,一路上行軍之餘,也忍不住指點他幾回騎射與和北戎人格鬥的技巧。

隻是宗淩年輕氣盛,卻仿佛並不怎麼聽得進去,沒兩日,賀顧便隱約覺察到他對自己似乎有些陽奉陰違,言談間神情也有些古怪,便猜到宗淩多半是聽過了京中那些流言,心中還不定怎麼看他這個皇帝的“枕邊人”。

他倒也並不和一個少年人置氣,隻是一笑了之,也不再自作多情的去教他什麼了。

前世北地戎患久矣,朝廷也並不是沒有出兵想解決過,但那時太子和裴昭臨內鬥便耗去大越朝半數兵力,再加之選將不合宜,北上的兵馬也非精銳之師,北戎還有布丹草原上的盟友,自然是如虎添翼,幾次交鋒都把大越朝援軍乾的稀碎,武靈府也就漸漸成了長在國朝北地的一顆爛牙,拔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大約是這一世,有前頭替秋戎部收服布丹草原二部的緣故,北戎少了兩個盟友,再加之內患已無,雖然國庫還有先帝朝時留下的虧空在,但政局安穩,皇帝又一力支撐北地戰事,賀顧自打出征到打完這場仗,從頭到尾幾乎沒遇到一點內礙,糧豐馬壯,要什麼有什麼,自然可以摒除一切雜念,也不必再猜測君上的心意,能一心拋到帶兵打仗上去了。

自賀顧抵達承河,不到一個月,便大破宗山靈河關,收回了武靈府一城,北戎已對這位援將心生懼意,後頭的一個月也不再如初時那般有戰必應,隻是剩下那未收回的一城,偏偏又是三麵環山,易守難攻,於是便一拖再拖,始終懸而不決。

雖說隻要圍城,他們便總有彈儘糧絕的一日,但賀顧心知北戎人凶狠,他們彈儘糧絕,城中的百姓必不可能討得了好去,隻會因此被遷怒屠戮,甚至更淒慘也不是沒有可能,到那時就算破城,得到的也隻是一座死城,那又有何意義?

自然是急的嘴上長燎泡。

他要強攻,不願再等,旁人也勸不住,最後是柳見山提的主意,用神武營的火炮試試破城門。

柳見山和言定野在承河大營待了三年,他兩如今一個管著神武營一個管著銳迅營,賀顧前世和柳見山相交,心知他不是冒冒失失之人,若是沒有把握,必不會主動提這個法子,且神武營是他管著,火炮能不能用,怎麼用,柳見山是最清楚的——

新帝繼位承平元年二月,北營將軍賀顧率承河大營攻破武靈府陷落的最後一城雁陵,兩軍交鋒兩日兩夜,火影刀光不絕,北戎人死傷慘重,城破,北戎汗王穆達則趁夜被親兵護送,衝破援軍,逃離雁陵。

第三日晨光初破,天際綻放出一抹緋色霞光,這場戰事終於告一段落,兩日兩夜的廝殺,便是鐵打的身子如賀顧,也覺的疲累不堪。

他迎著晨光把佩刀上的烏黑血跡擦了一遍,緩了口氣,正要問身邊的宗淩和寧四郎城西城南的殘局收拾好了沒有,轉頭卻忽然發現隻有一個寧四郎,宗淩卻已然無影無蹤,不知去了何處。

賀顧一愣,道:“宗淩呢?”

寧四郎胳膊上挨了一刀,正在撕褲腿上的步料下來簡單包紮傷口,聞言呲牙咧嘴道:“小宗?天亮前我還看見他的。”

又轉頭四處張望了一圈,奇道:“真是怪了,就這麼一會,人呢?”

賀顧忽道:“你看他牽馬了嗎?”

寧四郎道:“牽了牽了,我還納悶他牽馬做什麼呢,咱這還沒打掃完戰場,也不知道他要上哪去……問他他也不說,不是我說吧,嘿,京城來的少爺們就是傲啊,說個話都老是對咱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對將軍這小子都這樣,您說這小子欠收拾不是?”

賀顧來回踱了兩步,忽然怒道:“……該死,這臭小子肯定是去追穆達了,我不是跟他說過了,不許去追他們嗎!”

又轉頭對親兵道:“去牽我的馬來!”

等雲追牽來,他轉身便跨上馬背,對征野和寧四郎道:“清點一隊人馬,趕緊跟我去把姓宗的小兔崽子給追回來!”

語罷也不等他們搭話,便揚起馬鞭叱了一聲,衝著城門疾馳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