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為走了一路,想了一路,第二天天沒亮,他一起床就去找代教授解答心中的疑惑了。
代教授的早餐很接地氣,就是大餅和包子,他的胃口比較大,可能因為小時候家裡是乾體力活的,他也繼承了一副好胃口,早上一定要吃點實在東西。他還有一手好廚藝,以前自己在英國留學時很擅長利用寢室裡的壁爐搞點烤鴿子烤天鵝一類的打打牙祭。
沒辦法,英國學校食堂的飯太難吃了。
幸好學校裡有一個很大的湖,湖裡常年有一群飛禽停駐,替他解決了很大一部分問題。
他能加入學校的一個俱樂部就是因為一手烤天鵝的絕技,打動了那個俱樂部的其中幾個會員。他們都認為他是一個非常勇敢的人,而且手藝也不錯。俱樂部後來的一個保留項目就是讓新會員去湖裡抓天鵝回來烤請大家吃。
扯遠了。
總之,代教授隻要自己能騰得出來手,都寧願自己下廚,而不是使喚學生。要是他實在騰不出來手,學生又已經熱情的替他做好了,那也不是不能吃,都是飯嘛,管它什麼味道熟沒熟?咽下去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施無為背著柴走進廚房時,代教授已經把麵和好,擀成麵皮,塗油,複疊數次,再次擀開,劃花刀,下鍋煎。
施無為聞到香氣,問:“教授,你做餅呢?”
代教授笑著說:“今天吃煎餅,你去做湯吧,我多煎幾張,咱倆一起吃。”
代教授做餅都恨不能把鍋給鋪滿,一張餅比鍋蓋還大。他和了一盆麵,煎出十幾張餅來,全摞起來用籠布蓋上。
施無為的湯也做好了,就是昨天沒吃完的二米飯加水煮煮。
代教授要是自己做,就該做個青菜湯或黃瓜湯了,現在就著淡而無味的米湯,覺得自己煎的餅真是格外的好吃。
“說吧,昨天在你師妹家裡挨罵了?”代教授自己一個人吃了一張,很滿足,開始關心今天格外沉默的學生。
施無為心情鬱悶,也吃了一張餅,還抹了他自己拌的辣椒,聽到教授發問,放下碗歎了口氣,把昨天楊玉燕東西講了出來。
代玉書坐著聽完,笑著說:“受打擊了?要我說,大可不必。她雖然是個沒出過門的女孩子,可你不要小看祝家。祝家老爺子當年可是咱們這裡頭一批去留學的人。燕燕從小耳濡目染,對她來說,這就是她的生活環境,是她從小聽到大的東西,她周圍的人,不管是父母還是往來的親人朋友,他們對她的影響是不可小看的。你到我這裡來也就是四年前,你學四年積累下來的知識不比彆人差,但有些差距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追上的。”
他拍拍施無為的肩安慰他。
施無為不太好意思的抬頭說:“教授,我想去留學。”
代玉書一怔,頓時笑容都忍不住,他哈哈道:“這是真受打擊了?都要把你給逼出去了?”
他不等施無為說話,拉著他就快步去了書房,從書桌裡翻出他為施無為準備的留學材料,好大一摞,全都遞給施無為:“你先仔細看一看,既然你想去,我們現在開始準備,爭取在三個月內送你出去。”
施無為抱著東西驚訝:“啊?”
代玉書笑道:“你以為這是送你去外省嗎?沒那麼簡單。你以前不想出去,我就沒說,你現在既然決定要去,有些東西我就要現在開始教你了。一些生活上、風俗習慣上的,待人接物,等等,這些你都要現學。不然你這樣出去是要吃虧的。”
施無為莫明鬆了口氣,他打開代教授給他準備的資料,發現裡麵有幾封信。
代玉書說:“我拜托我當年的同學和教授照顧你,這是他們給我的回信。對了,你既然要去留學了,那接下來就多去祝家走走吧。我教你一些禮儀,你到祝家先習慣習慣,祝家風氣開明,女士們也都習慣西式禮儀了,你先練習練習,在那裡,男士是要自覺做很多事的,你要是連幫女士開門拉椅子都不敢,那就不好了。”
代玉書說到就做,當即決定今天就帶施無為去祝家拜訪,請她們多照顧照顧施無為。他寫了張條子貼在門上,關上門,帶著施無為就趕往祝家。
現在才七點鐘,街上的人已經很多了,車水馬龍。人群中最刺目的就是穿著黃色衣服的憲兵隊,他們都排成兩隊,或是站在街邊,或是在街上巡邏。街上的行人都躲著他們走。
代玉書與施無為坐在黃包車上,目不斜視的從憲兵隊身邊駛過。
到了祝家樓下,代玉書掏出懷表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來,對施無為說:“糟了,我們來早了。這回祝家隻怕還沒起來呢。”
施無為也想起祝家的作息習慣,連蘇純鈞這個人日日要上班的人都是每天九點才出門,用他的話說就是“工作就是那麼多,乾嘛要早去呢?晚一會兒是一會兒,薪水都一樣。”
兩個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的早起人士站在那裡麵麵相覷,直到周圍路過的路人開始看他們之後,代玉書才裝作若無其事的邁開腿,對施無為說:“那我們就先在這條街上散散步吧。”
兩人像早起的紳士呼吸新鮮空氣一樣,沿著這條長街走了個來回,保守估計花費時間一小時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