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教授和施無為第一次坐在祝家的早餐桌上。兩人都不是頭一次來,但卻是頭一次見識祝家的早餐桌上的碗。
精致,小巧。
外描彩畫,內紋金線,小小一隻碗,不像食具,倒像玩器。
施無為震驚了,他盯著眼前的小碗,裡麵裝了一口麵條,開始緊張起來了!
他吃麵都是一口一口嗦!聽說有錢人吃麵是一根一根吃的,原來是真的嗎?
旁邊的代教授就淡定多了,還跟旁邊的蘇純鈞說話:“中庸,你這天天都過來吃早飯,都習慣了吧?”
蘇純鈞笑眯眯的說:“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客氣了。”
祝顏舒見餐具都換了,心知是張媽不想再費功夫多做飯,這才糊弄起來。她當然不能拆自家人的台,捧著小小一麵碗,翹著蘭花指,笑嗬嗬的招呼:“彆客氣,吃呀,要是不夠吃,還有包子呢。”
施無為便將目光投向楊玉燕麵前的一碟小包子上,那小小一隻碟,方寸大,放兩隻還沒有杏大的包子。
這包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吃啊。
他肯定是能一口一個的,可……萬一人家吃這包子還有講究呢?
施無為真是束手無策了,不免學起《紅樓夢》裡的林妹妹來,隻將眼兒往他人處瞧,瞧瞧姐妹們都是怎麼吃的,他依樣畫葫蘆便了。
隻見楊玉燕再拿一隻碟兒,蘇純鈞替她倒上幾滴香醋,再倒上幾滴香油。楊玉燕就挾起一隻包子,輕輕蘸一下,放到嘴邊,吹一吹,咬……咬開個口子,吸裡頭的汁兒。
哦,這包子原來要這麼吃啊。
他們麵前沒有一人一碟兒兩隻包子,而是正中一個大大的盤子,放了十隻包子的樣子,中間放兩隻碟,一隻倒了醋,一隻倒了醬油。
乍一看,十分好看。
但施無為對著那十隻包子暗暗歎氣。
他一個人能全吃了。
可現在三個人分,這怎麼分呢?
蘇純鈞坐在楊玉燕身邊,在對麵。施無為與代教授坐另一邊,三人對視,桌上正中那就那盤子。
蘇純鈞笑一笑,先讓客,待施無為上當舉起筷子,蘇純鈞快狠準的挾一隻包子就塞嘴裡了。
施無為盯著這熟悉的師兄弟,兩人同窗數年,往事曆曆在目,此時一一回想起來,更添感慨。
——這就是個壞人啊。
代玉書趁兩兄弟打眼仗,自己一隻包子一隻包子的吃著,慢條斯理,動作不快不慢,不動聲色之間,五隻包子下肚了。
他畢竟已經吃過早飯了,再吃這一頓就隻是嘗嘗味道。現在五隻小包子吃下去,已經滿足了。
“你們吃,你們也吃呀。”他對兩個學生說。
施無為轉頭望向代教授,心中增添無限感慨。
代教授輕聲麵授機宜:“你知道嗎?外國的學校,都是自助餐。跟這個一樣,桌上放一個大盤子,你自己過去拿。而且,食物絕對是不夠的,所以,你一定要迅速果斷。”
施無為震驚:“外國的學校食堂飯不給夠嗎?”
在他幼小的心靈中,也不免對外國的月亮更圓的濾鏡。自己家缺吃少穿,外國肯定糧食都堆成了山啊,不這樣怎麼能叫外國呢。
施無為很是不解。
代教授搖頭,肯定的說:“不夠的。”
蘇純鈞吃著包子說:“主要是他們那裡的東西,我們都吃不慣。”
以上兩人都是有留學經曆的,他們的話引起了全桌人的注意。
祝顏舒也很好奇,她當年沒去留學不是因為祝老爺子封建或家裡沒錢這些客觀原因,而是因為祝老爺子去的那所學校,隻收男學生。
祝顏舒在十幾歲時也覺得外國的月亮更圓,但當她得知外國的學校根本不收女學生後,就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了。
她問:“那你們在那邊吃什麼?”
代玉書說:“英國人吃的東西很貧乏,特彆是學校裡,可能他們怕男學生吃得太飽了會惹事吧。主食就是麵包、土豆和玉米,肉很多,不過都做得不好吃。”
他吃的都是烤鴿子、烤天鵝、烤其他湖邊能抓到的飛禽。
那所學校因為有獵狐的傳統體育活動,所以男生寢室裡很容易就能拿到□□和弓箭。他當年跟少東家一起學箭,沒想到跑到英國後,竟然是靠這一手喂飽了肚子。可見藝多不壓身。
蘇純鈞也證實了食堂的飯菜確實不好吃。
楊玉燕好奇的問:“那你當時怎麼辦?去學校外麵吃嗎?”
蘇純鈞搖搖頭,說:“學校的位置很偏,而且那邊也不像我們這裡有這麼多賣吃食的店鋪和小販。他們的商店都集中在一條街上,學校附近是沒有的。”
而他的解決方式就是:灑錢。
像蘇純鈞一樣吃不慣學校食堂的學生有很多啊,那些在家裡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小少爺,怎麼可能習慣食堂裡千篇一律的食物?
他們的做法就是掏錢賄賂女仆或男仆,讓他們去廚房搞些點心什麼的,回來開小灶。
也有自帶廚師的,那都是大貴族了。
蘇純鈞當年也是帶著仆人進學校的,吃的不習慣,那就掏錢買自己喜歡吃的啊,雖說這邊的廚師不會做中國菜,但偶爾定製一兩道他喜歡吃的,也是很容易的事。
代教授自愧不如了:“哦,原來如此。”
施無為震驚了,驚慌了,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