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吃完,祝玉燕送蘇純鈞去上班,兩人手挽著手一路走。
祝玉燕:“英國現在情況怎麼樣?”
蘇純鈞:“跟咱們這裡差不多。平頭百姓缺衣少食,高官顯貴沒有影響。”他說,“他們那裡的食物也是采取配給製。”
配給製,是日本人新頒布的一條規定。
現在街麵上開店的商家越來越多了,聽說是有日本人逼著商人開業。雖然有許多人已經跑了,但沒有跑掉的更多,特彆是世代都居住在這座城市裡的人,他們迫於無奈,都隻能屈從於日本人。
日本人要求商家隻把東西賣給有良民證的百姓。糧店、藥鋪、醫院,等等,所有的商店都要在門口掛日本國旗,還必須從日本商會手裡進貨。
日本商會就趁機提出了配給製,要求所有商家在賣東西給客人的時候,不能客人要多少就賣多少。
祝玉燕:“成人一周是一斤六兩的米或五斤麵,兒童與老人減半。”這怎麼可能會夠吃嘛,隻能頓頓喝稀粥了。
她懷疑日本人想把城中的人都餓得沒力氣再反抗他們。
以前有的百姓不肯在日本商會手裡買糧買米,現在看到中國人自己的糧店開張了都立刻提著米袋子過去,沒想到中國人的糧鋪也要良民證,還不肯多賣。
有這一手卡著喉嚨,許多以前不願意辦良民證的百姓,現在也不得不辦良民證了。
蘇純鈞先趕到了以前的馮市長家,這座漂亮的大房子顯然不久之後就要易主了,隻是不知道會歸誰。
人員來來去去的搬東西,營造出一種熱鬨的景象。
蘇純鈞走進去時,人人都很熱情的跟他打招呼。
蔡文華坐在以前馮市長坐的地方,正與人交談,周圍照舊圍了一圈人。
蘇純鈞沒有走上前,而是站在外麵,像一個旁觀者,還是蔡文華看到他,連忙笑著招呼他過去。
“小蘇,你怎麼躲在後麵呀?”他拉著蘇純鈞,把他推在身前,向眾人介紹:“小蘇,你們都認識吧?高材生,留學歸國的高材生啊,以前就深受馮市長的看重,委以重任啊。”
周圍的人不知道要不要笑,也不知道蔡文華是什麼意思,是要捧人還是要嘲笑,就都安靜了下來。
蘇純鈞沒有去管周圍像刺一樣插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轉過身,推開蔡文華抓他的手,撣了撣衣服,說:“蔡先生,就不要再提老黃曆了。馮先生人都不見了,還說他做什麼?”
蔡文華咬著雪茄煙笑道:“你忘的倒快,我可還記得老馮對你有多好。”
蘇純鈞嗬嗬兩聲,說:“比不上您啊,蔡先生。”
兩人刀光劍影般的,周圍的人更是無所適從。
結果蔡文華還拉著蘇純鈞坐下來了,眾人這才知道,蔡先生剛才是跟蘇先生開玩笑!
這才都放鬆下來,又可以談笑了。
這時,一個穿白衣,頭戴白花,梳著黑鴉鴉的頭發,俏麗無比的女人走過來,她紅著眼睛說:“蔡先生,我給夫人穿好衣服了,咱們什麼時候走?”
她看到蘇純鈞,也客氣的點點頭,稱呼:“蘇先生也來了。”
蘇純鈞看到她在這裡更驚訝:“邵太太?”不待他去看蔡文華,就被蔡文華給打了一下:“胡叫什麼?”
邵太太不生氣,隻是擦了眼淚說:“有什麼好賠罪的?我們這些女人都沒有自己的名字,嫁給誰就算誰的人。蘇先生也不算叫錯。”說罷扭頭走了。
蔡文華隻是看笑話,蘇純鈞轉頭問:“她怎麼會在這裡?你們……”
蔡文華沒否認,說:“老馮走的時候連她也沒帶,真是狠心啊。她聽說馮夫人上吊死了,就主動要來替馮夫人張羅這些事。我看馮夫人也沒個娘家人,也沒有孩子媳婦,就把這事委了她,也算是全了她與馮夫人的一場情誼吧。”
什麼情誼呢?等到出殯時,蘇純鈞就知道了。邵太太竟然是以馮夫人女兒的身份出現的,她一直在這場葬禮中執子禮,磕頭都比彆人要多磕好幾十個,哭的時候也是以女兒的身份哭的,不知她在哭的時候想起了什麼,本來沒有淚意的人,聽她哭著喊娘,倒都被勾起了淚意。
蘇純鈞眨掉眼中的潮意,轉頭站到了後麵。
蔡文華歎氣,對他說:“夫人以前有兩個女兒,隻是都走在了前頭,今天有一個乾女兒送她,想必她在天上也會開心吧。”
蘇純鈞沒有說話。
這場葬禮,蔡文華取得了政治資本,邵太太認了馮夫人當乾娘,也算替過去的醜事蓋上了一層遮羞布。
至於馮夫人到底高不高興,也沒辦法問她。
參加完葬禮,蘇純鈞沒有多留,也不想聽蔡文華再說廢話,就早早的出來了。
陳司機還跟著他,他在外麵開著車等,見蘇純鈞出來了就趕緊過來開車門。
“蘇先生,結束了嗎?”小陳司機伸頭往裡麵看,明明還能聽到和尚頌經的聲音,應該還沒結束吧?
蘇純鈞坐在車裡說:“人都埋了,和尚們偏說還要再念九九八十一卷經,我不耐煩等,就出來了。”
小陳司機笑起來,“那我們是再等等還是直接走?”
蘇純鈞:“走吧,不等了。”
他們的車走出去沒兩條街,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槍-響!
槍-聲連成一片。
小陳司機立刻抽出懷中的手-槍,蘇純鈞也條件反射的往車座底下藏,一邊也掏出了槍。
小陳司機伸頭往後看,聽了聽聲音,判斷說:“應該是葬禮現場出了事,蘇先生,我們回不回去?”
蘇純鈞:“回去送命嗎?走!”
小陳司機一腳油門,汽車飛馳著跑了。
當天晚上,他在馮市長府邸後麵的小房子裡發電報。
——蔡文華被刺客劫殺,身中數槍而亡,身邊護衛也儘數中槍,無人幸免。刺客疑為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