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燕第一次體會閒到沒事做是什麼感受。
明明以前她也在家裡宅了幾年,但主動宅和被動宅真是不大一樣。
她又掛了好幾個電話去法租界那邊,但接線員說法租界那邊的電話線被炸斷了,現在還沒有接起來,所以什麼電話都打不過去。
她又給日租界的平田佳子打電話,說因為通行證的事出不了門,今天大概是約不了麻將了,要等通行證辦好以後她再把邵太太和蔡太太接過來,四個人才好繼續打麻將。
她問平田佳子在乾什麼,平田佳子說她在給鈴木三郎洗襯衣。
親手哦。
祝玉燕立刻感動的讚揚平田小姐的女子力,感概自己還有許多不足,需要多多向平田小姐學習做一個好太太。
掛掉電話就再也無所事事,隻好去樓上整理書房,整理到中午下來吃午飯,吃完去睡午覺,睡醒起來繼續整理書房到下午四點。
再也無事可做!
最後她把法語單詞本拿出來背著玩,背到六點,無心背單詞,開始舉著法語的詩詞挑戰不咬舌頭不噴口水流暢讀完。
她站在小客廳裡深情的發瘋,沒有一個敢進來打擾太太學習。
到了六點,廚師說晚飯做好了,歡樂的出來吃晚飯,吃完六點半,去洗澡,洗完,繼續讀詩詞玩,這回翻出來了俄語,開始對著臥室梳妝台的鏡子嘰哩咕嚕。
本想等著蘇先生回來讓他推門看到已經換好睡衣的蘇太太好嚇他一跳,結果人沒等到,隻等到一通電話。
蘇太太掛了電話,氣呼呼的換上衣服,繼續坐在鏡子前大著舌頭讀詩,時不時的對著鏡子張開嘴看舌頭放得到不到位。
她對著鏡子造作到九點半,蘇先生終於回來了。
蘇太太裹著一陣香風下樓,撲到蘇先生懷裡就是一句俄語:“親愛的,夜風這麼冷,你終於來了。”
被蘇先生拐回來認門的趙秘書跟在後麵愣了好一會兒。
蘇先生久未識俄語,一時想不起來該怎麼說了,隻好在太太臉上親了一口,至少這個回答各國語言裡都算過關。
蘇太太這才看到後麵還有客人,笑著說回中國話:“哎呀,我出醜了。叫趙大哥看笑話。”
趙秘書笑道:“蘇太太學問好,要員都誇的。我都聽不懂呢。”
蘇先生笑著說:“趙大哥送!送我回來,我請他進來喝杯茶水,歇歇腳。”
蘇太太趕緊去喊聽差倒茶,婆子拿煙。
讓這二人讓到客廳沙發上,蘇太太笑眯眯的問他們此行成果如果,有沒有成功磕到頭呢?
趙秘書便笑:“蘇太太這是生氣了,蘇先生還不快賠罪?”
蘇純鈞摟住蘇太太,兩人坐一張長沙發。
蘇純鈞笑著說:“今天我可是開眼界了呢。”
蘇純鈞和趙秘書說起來也都算是世宦之家,不能說沒見過世麵,但張公子的世麵還是太大了些,叫人瞠目結舌。
蔣要員出門也隻有兩架軍車保護,機-槍也隻是一挺,憲兵也隻有兩支隊伍。
而張公子家門前門後少說也有十輛軍車,連屋頂上都架著四挺機-槍。保護他的士兵全是他家的私軍,他家門前那條街都已經淨了,一個閒人一輛閒車都沒有。
這番排場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張公子請了當紅的電影明星和現如今最紅的舞小姐過去,都是副官開著軍車拿著大-槍去請人。”
“張公子為人倒是極和氣,看起來不像個軍人士兵,倒像個秀才書生。隻是沒說上話,張公子就上樓休息去了。”
祝玉燕聽完說:“那不是沒見到人?”
趙秘書說:“弟妹彆急,要我說純鈞這回該謝你。”
祝玉燕:“謝我?”
趙秘書:“跟著張公子一起來的一個趙小姐聽說純鈞才新婚,就說要見一見新娘子,說要下帖子請你去玩呢。”
這倒確實是個好消息。
祝玉燕頗有些受寵若驚,也摸不著頭腦:“見我乾什麼?”
她的名聲沒這麼遠播吧?
趙秘書也想不通,不過這是個機會,所以他才特意跟過來交待一聲。誰知道大人物們是怎麼想的?萬一明天一早趙小姐就下帖子來請人了,蘇太太什麼也不知道就去了,壞了事怎麼辦?
趙秘書就是趕來給蘇太太上課的。
他道:“我也不大知道這個趙小姐是什麼來曆,聽說她是天津人,跟張公子自由戀愛,兩人十分的相愛。”
祝玉燕便點頭。
趙秘書接著說:“不過張公子是有夫人的,在他老家。”
祝玉燕:“……哦。”
是這個“自由戀愛”啊。
! 這是個雷,不能踩。
祝玉燕:“多謝您提醒我。”
趙秘書接著說:“趙小姐的家庭比較老派,她父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因為趙小姐的這個事,她父親也是十分的不能原諒她,曾登報與趙小姐脫離父女關係。”
祝玉燕:“……哦。”
趙秘書:“想必是趙小姐與蘇太太都是年輕人,有共同話題才想邀請您過去。”
祝玉燕心道:隻怕是聽說她跟蘇純鈞結婚了,感傷自身——因為她顯然沒那麼容易結婚。
她說:“我都明白了,到那裡會小心說話。”
趙秘書想了想,又說:“弟妹,我托大說一句,你聰明愛學習,這是你的優勢,但許多女人是不會有跟你一樣的聰明頭腦的。到了趙小姐麵前,千萬不要顯得你比她更聰明。”
祝玉燕忙道:“我其實會的也不多。今天是太閒了,沒辦法打牌才拿書來玩,您放心,我不會在外人麵前胡來的。”
趙秘書喝了半杯茶就告辭了。
蘇先生要去拍張公子馬屁,一口飯沒吃,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廚房趕緊做了黃魚麵端上來。
大概是覺得蘇先生愛吃這一道,做它最不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