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哥來了?
蘇瑜嚇得捧著書的手抖了抖, 目光迅速掃向四周, 還沒想好把自己的寶貝藏在何處,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她情急之下先推了蟬衣去外室抵擋一陣, 自己則是把書塞進自己的衾被裡,緊接著理了理衣襟, 若無其事地從內室走出去。
蘇丞進屋後看到蟬衣, 正問姑娘在何處, 蘇瑜已經笑盈盈地出來了,十分熱情地上前來挽上了他的胳膊:“三哥,你怎麼來了,也不打聲招呼。”
這丫頭隻有做了錯事才會對他這麼親熱, 蘇丞看著她白裡透紅的臉頰, 目光瞥向內室的方向:“弄弄在做什麼?”
蘇瑜抓著她三哥手臂的力道加重幾分, 蘇丞感受到了, 可她自己卻渾然不知,笑魘如花:“沒什麼啊, 就剛剛睡了一覺, 做了個夢。”
蘇丞側目打量她, 她發絲沒有半分淩亂, 衣襟也整整齊齊,尤其那一雙眸子, 水靈靈的分明精神得很, 哪有半點剛睡醒的樣子。他垂下眼眸, 看見了她摳著自己衣袖的食指,聲音淡淡:“撒個謊都不會。”
蘇瑜一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匆忙把一勾一勾的食指收回來背在後麵,麵上笑得比蜜餞兒還甜:“哪有撒謊,我說的都是真的。”
蘇丞卻不理她,徑自進了內室。
蘇瑜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忙不迭跟上去,搶在他前頭張開胳膊擋住了蘇丞的步子:“三哥,咱們都這麼大了,我好歹是個姑娘家,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進我的閨房?”
蘇丞雙手背在後麵,麵色清冷,又帶著少許嚴厲:“這時候跟我提男女大防?青天白日讓青黛在外麵望風,我倒要看看你平日自己關在屋子裡都乾些什麼。”說著瞥了眼她張開的胳膊,眼皮低垂,麵上不動聲色,“再敢阻攔,去院子裡罰站。”
三哥嚴厲起來是真的恐怖,蘇瑜哆嗦一下,訕訕閉嘴,側身讓他進去,一雙手卻下意識抓緊了衣角,目光求救地看著一旁站著的蟬衣和青黛。那二人卻隻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分明便是“自求多福”的意思。
一點也不仗義!蘇瑜心裡暗暗想。
蘇丞在蘇瑜臥房掃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那亂七八糟的床榻之上。大白天蟬衣青黛她們未曾疊被,明顯不正常,他本想過去看看怎麼回事,走了幾步卻又猶豫了。
他們如今是兄妹,他這樣似乎的確不太好。
這時蘇瑜也已經跟進來了,一見她三哥在看她被子,她那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麵上卻裝的鎮定:“三哥你看,我都說了這裡麵什麼都沒有,就是睡了一覺而已。”
蘇丞睇她一眼,她乖乖閉嘴。
蘇丞到底沒翻她的床榻,而是神情肅然地退了出去,轉而對著兩個丫頭嗬斥:“你們二人,院子裡罰站一個時辰。”
沒有被三哥搜出東西來,蘇瑜底氣十足:“三哥乾嘛處置我的丫頭,她們也沒犯什麼事,都很儘職儘責的。”
蘇丞又看向她,神情嚴肅:“你這個主子,也一起去外麵站著。”
蘇瑜徹底呆了:“……三哥,我又怎麼了?”不是沒搜出來嗎,那還要罰?
“你自己心裡沒數?”蘇丞作勢要打她的頭,蘇瑜嚇得躲避,又聽她哥淡聲道,“如果覺得冤枉了,我就傳碧棠和紫墜來問問,看你這幾日在屋子裡都做些什麼。又或者,你把你的褥子翻出來,讓三哥看看裡麵藏了什麼。嗯?”
蘇瑜麵色一白,心虛的頓時不敢接話,自個兒很聽話的抱頭出去罰站了。
這時候太陽有些毒,照得人眼暈,蘇瑜沒站一會兒臉蛋兒便紅潤起來,嘟著嘴有些委屈,卻又半點不敢抱怨,隻心裡暗暗罵他三哥一點都不友善,這個時辰不去他的神策營或者衛機營看看,居然來找她麻煩!
約莫站了兩刻鐘,蘇瑜的腿腳就開始麻了,這時,青楓從外麵進了韶華居,看到蘇瑜在罰站一成不變的臉上似有詫異,隨後又麵無表情朝著她的方向行了禮,然後沉默著進了屋裡。
青楓過來,必然是有事情稟報,蘇瑜料定三哥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便自己踢踢腿,扭扭腰來活動筋骨,總算覺得整個人不是那麼難受了。
剛理了理衣襟重新站定,蘇丞便從裡麵出來了。
看見三哥,蘇瑜站得十分筆直,乖巧的不像話,隻一雙眼委屈噠噠地看著她,好像誰欺負了她一般。
蘇丞瞥她一眼,神色比方才罰她時多了份凝重:“去換身素淨的衣服去太子府,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怎麼了?”蘇瑜顧不得跟她三哥裝可憐了,麵上有些迷茫。
蘇丞頓了頓:“太子妃薨了,平南侯夫人和蘇琬已經去了,你是蘇家的女兒,也要去。”
蘇瑜聽到這個消息時,陡然一愣。
當今太子妃蘇珺,是平南侯嫡長女,蘇瑜的堂姐。在蘇瑜的印象裡,她這位大姐姐不大愛說話,但秉性單純善良,對府上所有人都極好,她雖然是大夫人花氏所出,但和蘇琬那目中無人的性子不同,蘇瑜對她還是有些尊敬的。
其實這幾年太子妃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幾乎待在太子府裡足不出戶,蘇瑜已經許久未曾見過她了。
蘇瑜心上頓覺發堵:“大姐姐才二十一歲,就這麼沒了……”生命真是很脆弱呢。
她記得以前跟大姐姐說話時,她總說日後要嫁,便嫁個一心一意對她的男子,不求權勢榮華富貴一世,但求兩心相映恩愛一生。
隻可惜她嫁給了太子,天底下最不可能實現她願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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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瑜去太子府時,蘇丞並未陪同,隻她一人前往。
乘馬車到達太子府時,門匾上早懸起了白綾絹花,左右兩側各掛著一隻寫著“奠”字的白燈籠,周遭寂靜非常,籠罩著濃濃的哀傷。
蘇瑜定了定神,舉步入內。
她穿了件素白色水墨紋的襖裙,發上未戴首飾,隻簪了一朵小白花,精致的臉上未施粉黛,乾淨的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微風吹起她的裙裾,肆意飛揚,縹緲間似欲乘風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