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說好的龍鳳胎呢 夜子莘 11680 字 6個月前

覓薇是他一手教出來的,知道她這麼說便是已經有了主意,他略微頓了頓:“其實蘇澤生此人靠得住。”

“屬下隻忠於殿下。”

蘇丞看她一眼,把冊子合上:“前段日子弄弄跟我提起你,蘇澤生的事解決後,如果你想恢複忍冬的身份回她身邊,我可以成全你。”

“多謝主子。”覓薇是煙塵女子,哪怕她再乾淨傳出去旁人也會低看,忍冬固然是個丫頭,卻是良籍,她自然是想做回忍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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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丞走後覓薇悵然地獨自在靜謐的院中漫步,腦海中不覺想到了以前的往事。

還記得九年前那場隆冬的大雪,她衣衫襤褸地被乞丐們從破廟裡趕出來,一個人躲在巷子裡瑟瑟發抖,她又冷又餓,卻又倔強的不肯哭出聲來。他便那麼毫無征兆地站在她麵前,明明和自己一樣大,不過總角之齡,卻如少年般束著發冠,麵色肅然,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與穩重,卻又俊逸倜儻,矜貴的讓人觸不可及。

“跟著我,你以後不會挨餓,不會受凍,但是你必須聽我的話。”他的聲音很稚嫩,卻似有魔力一般讓人生出幾分敬畏,說完把油紙包著的熱包子遞給了她,“接受的話,你就吃了它。”

看著那誘人的包子,再望一眼如謫仙般高貴的男孩,她沒有猶豫,接下了那幾個包子。

他的神情始終淡淡的,對於她的選擇沒有歡喜,也沒有輕視,隻淡聲道:“自今日起,你叫忍冬。”

他教她武藝,教她琴棋書畫,卻從來不對她笑,不過她依然很高興,因為他對她那樣特彆,教她那麼多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接觸的東西。她也很聰慧,很努力,從來不讓他失望。

她曾經以為自己在他心上是特彆的,直到後來她跟其她死士待在一起,她才知道自己隻是他培養的其中一個。

是啊,他從來止乎禮,對誰都疏遠的近乎冷漠,又哪有什麼特彆可言。

她為自己先前的異想天開而覺得可笑。

直到後來她隨他進了平南侯府,做了他的大丫鬟,她才猛然發現那個永遠清冷疏離,高高在上的少年,也有那樣隨和溫柔的一麵。而他的這份溫柔,隻對一個人,那就是三姑娘。

她曾偷偷的羨慕過,最後隻化作舒心一笑。其實有那麼一個人能讓主子不再孤獨,真的挺好,而那個人,未必就非得是她。

三姑娘很好,她灑脫,率性,嬌憨,恣意快活,永遠都是被陽光普照的,讓人看著都覺得心裡少了許多陰暗。主子承受太多,經曆太多,他正需要有三姑娘這樣的女孩子來填補內心的缺憾。

許是她想事情太過出神,不小心撞上了一個醉酒的男子。男子飄忽的目光在她臉上打量,搖搖晃晃著伸手去摸她的臉:“好漂亮的美,美人……”

這醉漢覓薇不認得,便知道必然不是朝中要員,頂多是個小官宦,或者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她神色微凜,下意識便要抬手教訓那人,瞥眼間看到了正往這邊走來的蘇澤生,錦衣華袍,神情閒適。覓薇靈機一動,躲避著那個醉漢大聲呼救。

蘇澤生聞聲抬頭,看見這裡的情景眉頭微蹙,舉步上前嗬斥那人:“哪裡來的登徒子,清風苑的規矩便是你情我願,豈有以勢壓人的道理?”

蘇澤生平日裡很少來這種地方,今日恰巧被幾個同僚叫來談事情,他逼不得已隻好來了。可又受不了裡麵的氛圍,故而出來透透氣,不想竟遇上此事。

他最見不得那種酒肉好色之徒,麵色也就十分淩厲。

醉漢看見他,色膽收了大半兒。左仆射蘇澤生是尚書省的二把手,太師最信任之人,且為官清廉,鐵麵無私,混這個圈兒的人哪個不認得?

他忙陪著笑臉對著蘇澤生行禮,言說自己醉酒犯了糊塗。蘇澤生不屑於跟他這種小人物交道,隻擺了擺手讓他退下,隨後他負手便往前走。

覓薇對他行禮:“多謝蘇大人出手相救。”

蘇澤生駐足回首,看了看她,淡聲道:“不必。”

覓薇瞥了眼他手裡握著的玉笛,略顯詫異地道:“大人也愛吹笛?”

蘇澤生低頭看了看手裡那支玉笛,沒有回應。

覓薇笑道:“剛巧覓薇也喜歡此樂器,不知是否有福氣得大人指點。”

蘇澤生第一次抬眸打量她,乾乾淨淨的一張臉,肌膚白皙,眸色幽遠,黛眉仿若扶柳,媚而不妖,舉止大方,跟裡麵那些女子似乎不大一樣。

鬼使神差的,他將笛子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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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丞和蘇瑜兄妹二人一連三日都沒再見麵,蘇丞依舊在忙,早出晚歸,無非是朝堂上的事。

至於蘇瑜,那日之後她的性子難得安靜了,整日悶在屋裡寫字看書,或者拿了棋譜一鑽研便是一日。蟬衣和青黛看著她突然的改變,心裡也不知該喜該憂。姑娘不是安靜的性子,如今靜成這樣實在反常,讓她們二人隱隱覺得不安。

何況這都三天了,三公子一次也沒來看過姑娘,姑娘也未曾提過三公子的隻言片語,甚至一天裡話都極少。

便如現在,榻幾上的那盤棋已經下了兩個時辰了,姑娘卻仍沒要結束的打算。

這時,外麵的人說三公子來了,蟬衣和青黛麵上皆是一喜,紛紛出去迎接。

蘇瑜聽見了,隻擺棋子時動作微微滯了滯,隨後繼續低頭看手裡的棋譜,對外麵的一切仿若未聞。但隻有她自己知道,自打聽到下人說三哥來了,她好容易靜下來的心便有些慌了。

這幾日她反反複複想了很多,有時候覺得自己的猜測是無稽之談,三哥一直都拿她當妹妹看,可有時候再想,似乎又覺得三哥對她的好的確超越了兄妹之情。何況,三哥言辭冷厲地不準她在宴會上跳舞時,那動作神情如果不是有旁的心思,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書看多了,滿腦子情情愛愛,故而會這麼想三哥,所以三日前讓人把那些書全燒了,一門心思寫字,看詩書,研究棋譜,她想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而實際上,直到今日她才算勉勉強強把心思放在正經東西上麵,也找到了些下棋的趣味。不想這麼巧,三哥就來了。

他一來,蘇瑜莫名覺得心虛,也不知該如何麵對。聽到沉穩的腳步聲進了屋,她低垂著頭,一顆心砰砰跳著,竟格外緊張。

她是三哥的親妹妹呀,三哥怎麼能把心放在她身上,有悖倫常,傳出去惹人非議不說,她自己也心裡好生彆扭。

原本好好的兄妹,如今可讓自己如何麵對他?

這個時候,她突然好希望自己這三天來都是胡思亂想,誤會三哥的意思了。可是,真的是她自己想多了嗎……

蘇丞自進門蘇瑜便沒抬頭,就跟沒看見他似的。蘇丞在心裡歎息一聲,握了握拳走過去,在她對麵的榻幾前坐下,目光落在棋局上。

這丫頭的棋藝不是一般的糟糕,上麵棋子擺的亂七八糟,實在不忍直視。

又見她自顧自地落了一子,他將那顆棋子撿起來,換了個地方,緩聲道:“那裡太冒進,應該放這兒,進可攻,退可守。”

蘇瑜心裡煩躁,耳根發燙,揮手把棋局攪亂:“我困了,去睡覺。”說著就起身欲往內室走,自始至終沒敢抬頭看她三哥麵上是何表情。

蘇丞輕描淡寫:“還在為那日之事跟三哥慪氣?”語罷見她步子頓住,他自己斟了杯茶。

蘇瑜糾結地站在原地,鼓足了勇氣轉身看過來,卻見蘇丞神情淡定,氣質儒雅,分明還是她以前哪個華貴不凡的三哥。

莫非,真是她會錯了意?

蘇瑜這般想著,自己又走回去坐下,卻抿唇不發一語,隻單等著聽三哥怎麼說。

蘇丞看她一眼,給她斟了茶遞過去,見她不接,他便隨手放在邊上,輕歎一聲:“母親因一舞與父親結識,嫁入咱們蘇家,備受嗬護。她和父親的感情固然讓人羨慕,可你便隻看到了這一個例子嗎?當初母親一支《鳳蹋金蓮》讓父親傾心,秦皇後難道不是因為那支舞嫁給了今上?可秦皇後,又是什麼下場?”

蘇瑜微怔,抬眸看向他,早把之前腦子裡那些關於三哥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拋諸九霄雲外了。那日三哥那樣生氣,那樣慌亂,莫非是怕她步了秦皇後的後塵?秦皇後沒有與今上過過多少恩愛日子,便被如今的賈貴妃奪了皇寵,的確可憐。

三哥在為她著想,而她居然懷疑三哥對她……她真的是胡思亂想啊!

知道三哥依舊拿她當妹妹,蘇瑜堵了好多天的心緒終於打開了,但隨之而來的,則是羞愧到無地自容的尷尬。

“我,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她聲音細若蚊絲,心虛地垂首絞著手裡的帕子,耳根子比方才還要燙。不知道讓三哥知道她這些天那樣想他,會怎麼樣。

三哥這種仙風道骨、氣質出塵的人,怎麼會對自己的親妹妹有什麼旁的心思?那些雜書真是害人不淺,讓她滿腦子都是兒女私情,居然懷疑到她三哥頭上來,實在羞慚,她發誓以後再也不要看那種東西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手腕上的印子,蘇瑜的氣又上來了:“那你也不能對我那麼凶啊,還說什麼我那麼盼著嫁,我哪裡盼著了?不過就是說獻舞嘛,你覺得不好為什麼不直說,你還把我手腕抓的疼死了……”

說到這個蘇瑜是真的委屈了,金豆子一顆一顆落下來,可憐巴巴的:“現在還疼呢。”

看見她手腕上的傷,蘇丞眸中閃過一抹愧色,主動走過去在她跟前蹲下來,拉了她的手來看,聲音柔了許多:“很疼?”

蘇瑜賭氣地把手縮回來,扭過頭去不理他。

“是三哥錯了,一時情急沒控製好力道,傷了你。三哥……再也不會了,再也不傷害你了。”看她哭得這樣傷心,就好似有刀在他心上劃,鑽心的疼。

燭光下,他就那麼單膝跪在她麵前仰麵看她,眸色那樣柔和,神情中帶著繾綣,帶著疼惜。可惜蘇瑜沉浸在自己的傷心裡,淚眼模糊了視線,根本發現不了他的異樣,隻當自己產生了誤會,抬手擦了擦眼淚,衝三哥破涕為笑:“三哥不用自責,我知道你是怕我自作主張出了事,真的如秦皇後那般不幸福。你放心吧,我以後會很乖的,什麼都聽你的。”

她臉上淚痕未乾便衝他笑,蘇丞用大拇指幫她擦乾眼淚,又愛撫地摸了摸她的頭:“傻姑娘。”

重新坐會自己的位子上,他白皙修長的手緩緩撿著榻幾上亂七八糟的棋子,等全部收進棋壇裡,抬頭看她,語氣一如往常:“來,三哥教你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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