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殿
太師和太子兩個人聽完了賈貴妃的提議後, 兩個人麵麵相覷,都不說話。
賈貴妃目光掃過二人的臉色, 麵上是雍容的笑:“咱們到底是一家人, 如果清宜做了太子妃,自然是親上加親, 哥哥以為如何?”
太師覷一眼旁邊麵無表情的太子, 心上有些不悅。清宜是他的小女兒,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一門心思想為她尋個好人家,卻從未考慮過太子。太子是他的外甥, 妹妹的親生兒子, 按理說他不該對他有偏見。可作為一個父親來說,太子還真不是良配,單他的太子府姬妾成群,他就不可能讓女兒嫁進去受苦。
賈道心高, 也愛權勢,可他自認還是重感情之人。對於賈貴妃這個妹妹,他打心眼兒裡疼愛,對於親生的女兒, 自當亦如是。
太子這樣的女婿,他還真瞧不上。
何況,他如今朝中大權在握, 翻手為雲, 覆手為雨, 縱然日後把太子從皇位上拉下來,也絕非難事。既然如此,他就更沒必要讓女兒受這份罪了。
隻是他與貴妃自幼無父無母,兄妹相依為命長大,他也不好直說傷了妹妹的心。思索著,他上前道:“貴妃娘娘疼愛清宜,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然知曉。隻是那孩子自幼體弱,身子骨不大好,我還想留她幾年,倒是不急著為她婚配。”
賈清宜體弱是真的,從一出生便氣血不足,用藥吊著一顆命,正因如此,賈道對此女也就更愛重珍惜幾分。
賈貴妃歎了口氣:“清宜那孩子的確比尋常姑娘家孱弱些,不過太子是她表哥,如若嫁過來,我也會看顧著,兄長有何不放心的?”
說完,她幽遠的眸子掃了眼自己的兒子,聲音淡了幾分:“莫非哥哥覺得我兒配不上清宜?”
“妹妹這是哪裡話,我隻是,當真舍不得清宜嫁人。”
賈貴妃從主位上起身走下來,來到賈道跟前,言語誠懇:“哥哥,當年父母早故,我承蒙兄長如父般照料方有今日,記得幼年家裡窮,兄長賣字畫來糊口,換來的飯菜自己舍不得吃,全都留給我,你自己偷偷喝白水,吃野菜。哥哥是重情重義之人,這麼多年來對我一如往昔,我自當時刻銘記兄長的愛護。清宜是我的侄女,我對她自當疼愛萬分,她若做了我的兒媳,時刻在你眼皮子底下,難道不比嫁給旁人的好?何況,彥兒與清宜也算青梅竹馬,自幼的交情,相信清宜嫁過來彥兒一定會好生照顧的。”
賈貴妃說罷看向太子魏彥,太子會意,上前對著太師拱手:“母妃說的是,孤愛慕清宜表妹已久,自當願意嗬護她一生一世,還望舅父成全。”
其實太子跟那個病秧子賈清宜並不熟,不過母妃說的對,他娶了舅舅最疼愛的賈清宜,或許為了這個女兒,他也不敢太過放肆了。果然,母妃還是站在他這個親兒子一邊的。
太師又豈會不知道他們母子二人的想法,想到妹妹為了兒子如此待他這個兄長,一時也頗有些怨怒,不免冷笑:“太子話說得好聽,清宜是我的命根子,你說嗬護她一生一世,敢問太子如何嗬護?讓你為了清宜,放棄後院兒裡那些側妃侍妾,太子殿下可願意?”
太子臉色頓時變了。他堂堂太子,難道為了娶個臣子的女兒,還得散儘後妃不成?如此以來,他堂堂儲君的麵子往哪兒放?何況賈清宜體弱多病,誰曉得她能不能生出兒子來。若生不出來,莫非讓他斷子絕孫?
“太師此言,未免欺人太甚!”太子雙拳緊握,麵含薄怒。
太師卻笑了:“算不上欺負吧,殿下如果真心求娶清宜,怎麼就連這點要求都辦不到?”
他說著看向賈貴妃,“既然如此,我今日也把話放這兒了,清宜的親事必得是她自己喜歡的,而那個人,也必得是愛重她如性命,永遠不離不棄的。太子殿下能否做到,貴妃娘娘心裡有數。”
賈貴妃聽著,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如果太子不能娶清宜,或許他們二人之間,難免要有一場廝殺了。她麵色白了幾分,頭部一陣劇烈的疼痛,整個人搖搖欲墜。
太師和太子二人大驚,匆忙上前攙扶,太子又急急忙忙找宮人吩咐:“快去傳神醫廖先生!”
貴妃被他們扶著去了軟榻,強忍著頭部鑽心的疼痛,她緊緊握住了兄長的手:“哥哥,我知道清宜嫁過來是為難你,可是你和太子都是我最重要之人,你們又讓我如何看著如今的局勢無動於衷?你們為了爭權奪勢,不惜把權勢贈與旁人之手,甚至迎了大將軍寧毅回朝。殊不知,當年秦皇後之死,寧毅恨我們入骨,他一旦得勢,對我們又有何好處?”
語罷又看向太子:“你為了跟你舅舅鬥,提拔蘇丞,重用寧毅,他們說到底都是外人,如果日後得了勢,就一定比你舅舅如今好?莫被權勢衝昏頭腦,清宜的事大可再商議,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們好好的。我跟秦皇後鬥了半輩子,當年咱們費儘心思放得到今日這一切,豈能拱手讓與他人,如此豈不讓她成了冤魂也來恥笑我?”
貴妃說著,腦袋頭疼欲裂,眉頭再次蹙了起來,額頭上細汗橫生。
太師看得心疼,握著妹妹的手道:“娘娘彆著急,你說得對,咱們再商量,莫要氣著了自己。”
難得聽到兄長鬆口,貴妃總算鬆了口氣。
落霞殿裡一片淩亂,殊不知已經有人悄摸摸出去報信兒了。
——
蘇丞今日未曾出門,於是被蘇瑜拽著去清風齋找廖啟玩兒。
今兒個太陽好,廖啟正把自己的寶貝藥材搬到院子裡去曬,看見他們兄妹兩眼放光:“來得正好,快來幫我曬藥啊。”
蘇丞拉著妹妹去石桌前坐著,有人奉了茶水,他們倆悠閒地喝著,並沒有要幫忙的打算。
“沒良心的!”廖啟把所有的活兒都推給打雜的下人,自己也不乾了,跑過來坐在他們倆中間,悠然地敲擊著石桌的桌麵,“說起來我在都督府也住了幾個月了,你們倆還能想起跑來找我,不容易。”
不是蘇瑜不願意來,實在是他這裡什麼雜七雜八的藥都有,一個不慎起個紅疹什麼的,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故而才不敢來的。今日實在閒著沒事,她才壯著膽子跑來坐坐的。
當然啦,她才不會承認是她以前太調皮,看見什麼都想摸摸才會起疹子的。
“廖先生,你這天天待在清風齋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都趕上閨閣小姐了。”蘇瑜抿著唇笑道。
廖啟白她一眼:“你以為我想,我巴不得早早離開京城四處遊山玩水呢,還不是上次跟你哥打賭輸了,才被困在這兒的。等你哥這邊的事解決了,我自然就走。”
蘇瑜一驚:“什麼事需要解決呀?”
廖啟嘴角抽搐幾下,自知自己嘴快說錯話了,瞥了眼神情淡淡的蘇丞,擺擺手:“也沒什麼,一點小事。弄丫頭,等我離開京城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去遊山玩水怎麼樣,我帶你看遍大江大河,山川美景。江南你去過嗎,那裡鐘靈毓秀,美女如雲,還有各色小吃美味,簡直是人間仙境呢。”
蘇瑜聽得兩眼放光:“我可以去嗎,好呀好呀,到時候你如果要走記得帶上我。”
“不準去。”
蘇瑜側目看向冷著臉的蘇丞,委屈地嘟嘴:“為什麼,我都沒出過京城呢。”
“廖先生不靠譜,仔細他把你賣了。”
“廖先生怎麼會把我賣了。”蘇瑜才不信三哥的這套說辭。
蘇丞睇她一眼:“外麵壞人很多,到處都是土匪強盜,還有販賣婦孺的人牙子,他不會武功,如何護得住你?他方才說的話,是哄你的。”
蘇瑜的臉色立馬變了,外麵真的那麼可怕嗎?她弱弱地道:“那,那我還是不去了吧。”
廖啟也是目瞪口呆,外麵這麼亂嗎,他怎麼不知道?好歹是大衍金尊玉貴的皇子出身,哪有這麼編排自己國家的……
三人正說著話,青楓送了書信過來:“主子,宮中密報。”
蘇丞接過來一看,神色驟然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