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無奈,隻好應著從馬車上跳下來,隨他一起進了村。
走著走著,蘇瑜心上不免起疑:“廖先生,你去哪看病啊?”她怎麼覺得越走越熟悉,這是往寧大將軍家裡去的路啊。不過寧大將軍都歸朝了,如今還是司空,他們一家人可不住在這兒。
廖啟道:“就是昨晚上你遇上的那個狀元郎啊,被你三哥安排在這兒了。”
原來是方洵……
“他傷勢嚴重嗎?”蘇瑜問。
“馬馬虎虎吧,有我在,再嚴重的傷也不算嚴重。”
蘇瑜:“……”
進了農家小院兒,離瑟在外麵守著,看見二人上前行禮:“先生,端寧郡君。”
蘇瑜隨著廖啟進屋,便見方洵在床上躺著,隻穿了件白色中衣,胸口處纏著紗布,麵色略顯蒼白,不過精神倒還不錯。
似乎沒料到蘇瑜回來,他先是一驚,隨後是難以掩飾的欣喜:“蘇姑娘怎麼來了?”
蘇瑜道:“半路上碰到廖先生,我用馬車載他過來的,方大人的傷勢可還好?”
方洵笑著搖頭:“無礙,勞蘇姑娘記掛了。”
廖啟上前為他診了脈,親自拿了藥包去廚房煎藥,蘇瑜見了道:“先生用我幫忙嗎?”
廖啟搖頭:“不用,我可不敢使喚你,讓你三哥知道還不找我事?你自己好生在屋裡坐著就好。”
蘇瑜也沒反駁,自己在桌邊坐下。
方洵倚在床上看著她垂下來的側顏,目光溫柔了很多。
突然口中有些乾,他下意識咳嗽幾聲。
蘇瑜聞聲側眸看他:“方大人喝水嗎?”
方洵微怔,隨即木訥地點頭。
蘇瑜倒了水走過去遞給他,又囑咐一句:“小心燙。”
喝了茶,屋子裡依舊安靜,兩人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蘇瑜受不了這個氛圍,沒話找話地問:“三哥說你自幼在農莊長大的?”
提及此時,方洵眸色暗淡幾分,想到了幼年的那些歲月,勉強笑了笑:“是啊,那時候身邊隻跟了兩個嬤嬤,一個尖酸刻薄,一個倒是對我極好,隻可惜身子弱,在農莊待了半年便染病去了。”
蘇瑜驚訝:“那沒有人護著你了,會有人欺負你嗎?你可是皇子啊。”
“農莊裡的皇子算哪門子的主兒,我母妃又是霖國公主,大齊的人哪個會看我順眼?一個不被待見的皇子,每天隻能像個老百姓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儘管如此,也會吃不飽肚子,穿不暖衣服。”
蘇瑜沒想到他的經曆還挺可憐的,一時有些感歎。
“那後來呢?”
“後來農莊地主家的兒子看中了我母妃留給我的玉玨,汙蔑我說是我偷了他的,我被地主找人按在地上打。沒有人將此事報去宮裡,當官兒的看見了,也隻當沒看見。所有人都不把我當皇子,我隻是父皇厭棄的落魄人罷了。那次我被打得遍體鱗傷,晚上又被逼著砍柴,地主的兒子便躲在門縫裡看著我笑。”
方洵突然看向蘇瑜:“後來那個少年被我殺了,我生平第一次殺人。”
蘇瑜身子顫了顫,沒有說話。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呢,那個大齊皇帝也太不是東西了。好歹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縱然是敵國公主所出又如何,霖國都被他吞並了,還有什麼不滿足呢?居然這樣虐待霖國公主唯一的兒子。
而且皇子好歹是皇室的臉麵,那個皇帝就那麼任由自己的骨肉被作踐?好狠的心呐!
方洵繼續道:“那天我突然意識到,如果我不反抗,或許我這一輩子就隻能這樣了。而權力,是唯一能讓我脫離困境的辦法。所以我開始暗中培植勢力,豢養死士,拉攏朝臣,我想有朝一日站在那個將我拋棄的人麵前,看看他厭惡的兒子是如何奪走他引以為傲的江山社稷的。”
這個話題突然變得有些沉重,蘇瑜也不知如何插話了,隻勉強笑笑:“一切都會好的。”
方洵看著她的笑容,神色緩和不少,突然問:“知道我為什麼想娶你為妻嗎?”
蘇瑜茫然地搖頭。
方洵倚在榻上透過窗子去看遠處:“我是個活在地獄裡的人,你是我在黑暗中看到的唯一的溫暖。”
蘇瑜懂了,這個人挺缺愛的,其實她根本沒怎麼關心過他,可在他看來卻已經是很好很好了。
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是覺得這個人的經曆有點不太真實,哪有皇子有他這般經曆的?帝王心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她尚在沉思,外麵傳來廖啟的聲音:“蘇丞,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