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景同心思負責地沉默許久,突然重重抓住了她的雙肩:“你想讓他接受你嗎?”
萊陽愕然抬眸看他,欲言又止。
施景同又道:“你親我一下,我有辦法幫你。”
萊陽麵色微變,貝齒下意識咬住了唇瓣。
“怎麼,這都不願意?你不想讓陛下接受你了?難道你就願意這麼一輩子躲在後麵默默地看著他,而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多看你一眼?萊陽,你不想做陛下的女人嗎?”
施景同一番話說得萊陽心跳飛快,雙手攥著衣袖,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
他看著她,再次逼近,火熱的氣息流瀉而過,讓她止不住身子輕顫,卻聽他用低沉的聲音道:“萊陽,我給你兩條路。要麼聽憑心意放手一搏,不成功便成仁。要麼,你嫁給我,我帶你去雲南,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萊陽愣愣地站在那兒,心中有些迷惘。
她真的還有機會嗎,真的能夠放手一搏,讓陛下接納自己嗎?
是啊,一輩子那麼長,她總這麼下去,何時是個勁頭呢?倒不如努力一把,不管結果怎樣,至少將來她不會後悔當初因為自己的膽怯懦弱而錯失了心裡最美的夢。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抖動著,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才抬眼,裡麵夾雜著不確定:“你,你真的能幫我?”
看她選了第一條路,施景同眸中有失落一閃而過,他努力壓下,看她時麵上掛了意思痞笑:“絕對能幫你。”
萊陽眼前亮了亮,胸中驟緊,整個人充滿了期待。
施景同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剛說的條件是什麼?”
萊陽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有些想拒絕,可想著他能幫自己,一咬牙還是閉著眼睛親了上去。
她本是蜻蜓點水的一吻,觸碰後下意識便要縮回去,不料他卻順勢抓住她的後腦,熱切地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帶著懲罰性的又啃又吮,萊陽頓時有些吃痛,鼻端溢出幾聲悶哼。
好一會兒,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伸手撫了撫她那已經有些紅腫的唇,喘著粗氣對她說:“萊陽,如果成了,你這輩子都欠我的。我要你,一輩子記得我。”
萊陽被他吻得紅了臉,心跳又快又急,低垂著腦袋,像極了無辜的小鹿。
“你,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麼方法。”她聲音很小,有些不敢抬眼看他。
施景同附在她耳畔低喃:“在我們雲南,有一種藥,服下之後不僅會讓人產生情動,還會讓他產生幻覺,把眼前的女子看成他心裡最在乎的那一個。隻要你把它端給陛下服用,他必然會與你歡好。到那時生米煮成熟飯,你便是他的女人了,他自然要給你名分。”
萊陽聽完臉色大變,匆忙搖頭:“不,不行,這什麼下三濫的招數?我不做!”
施景同勾唇:“這時候了還裝什麼清高,你還想不想他對你好了?還想不想日日與他在一起了?又或者,你其實心裡根本沒那麼喜歡他……”
“那我也不會做那樣的事!”萊陽果斷回絕他。方才大哥還囑咐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出有失體統的事情,如今他這是什麼餿主意,萬一敗露,那可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施景同也不逼她,隻把不知從何處摸出來的小瓷瓶塞進她手裡:“主意我告訴你了,做不做是你的事。如果你不想做最好,趁早死了這份心,也絕了對陛下的念想,跟我去雲南。”
他說完這話,也不顧她一臉的錯愕,兀自轉身向著遠處去了。
……
蘇瑜答應多留在宮裡兩日陪伴魏丞,故而這兩日魏丞一日三餐都是在椒房殿裡陪蘇瑜用的。
這日用過午膳,蘇瑜道:“我東西已經收拾好,明日便要回侯府了。”
魏丞沉默少卿,輕聲道:“好,我讓青楓送你回去。”
“嗯。”
魏丞抓住她的手,親親她白如蔥根的纖纖玉指:“你我的婚期也降至了,如今該預備的都預備下,到時候總不能委屈了你。”
蘇瑜麵上染上一抹桃紅,麵容顯得越發嬌俏。她垂下眸子,低聲道:“這個自然是你做主的,我又不懂這些。”
“我也不懂。”魏丞輕笑著,“不過皇祖母很是上心的,尤其這回你操辦的壽宴博得她老人家歡心,昨兒個還跟我說巴不得我早些娶你入宮呢。”
說到這兒,魏丞又道:“對了,你明日離宮之前記得去長樂宮給皇祖母辭行。”
蘇瑜點頭:“嗯,這個我自是知道的。”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魏丞尚有折子要批,蘇瑜便趕了他去禦書房。
她明日要走,也許又是數月不能見麵,魏丞自是諸多不舍,但也知兩人不必急於一時,便隻能輕歎一聲,還是起身回了禦書房。
回到禦書房,他剛看了半刻中的奏折,青楓進來稟報說萊陽縣主求見。
聞此魏丞略微擰了擰眉:“她來做什麼,說朕政務繁忙,讓她回去吧。”
青楓應聲出去,很快又折回大殿,麵露為難之色:“陛下,萊陽縣主說她是奉太皇太後之命,給陛下送參湯的。而且,她有話要對陛下講。”
魏丞頓了頓,神情裡似有些不耐,但還是改了口:“讓她進來吧。”
青楓退下後,萊陽很快端著湯盅走了進來。
她今日穿了件寶藍色繡杜鵑飛鳥圖案的束領高腰襦裙,臂彎處挽著白色銀線勾邊兒的輕紗披帛,墨發綰作芙蓉髻,左右兩側各插一支蝴蝶銀簪,隨著她蓮步輕移,那銀簪垂掛的流蘇叮當作響。屋裡淡淡的光線襯著那張白皙精致的麵容,一眼望過去頗有幾分靈動之氣。
然而魏丞卻始終未曾抬頭,隻認真瞧著手裡的折子,便好似沒看見她一般。
萊陽看著眼前穿著玄衣龍袍,氣度尊雅,豐神俊朗的男人,耳畔響過施景同跟她說的話,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端著湯盅的手下意識加重了些力道。
她款款走至大殿中央,對著魏丞屈膝行禮:“陛下萬福。”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空穀幽蘭。
魏丞緩緩將視線移向她,卻沒說話。
萊陽頷首,雙手舉了舉那湯盅:“太皇太後擔心陛下龍體,讓萊陽熬了這參湯,特地拿來給陛下服用。”
魏丞收回目光繼續看折子:“縣主有心了,不過朕午膳用的多了些,如今用不下,你帶回去給皇祖母用吧。”
萊陽神色暗淡幾分,抿著唇默了一會兒,神情頗有些受傷:“陛下不肯接受這參湯,是因為這是萊陽所煮,對嗎?陛下不是喝不下,如果是端寧郡君送來,陛下又豈會這般拒絕?”
魏丞把折子放下,再看她時眸光冷了幾分:“你是陵水長公主之女,又得皇祖母寵愛,朕也認你這個表妹。然端寧郡君是什麼身份,你豈敢與她相提並論?”
萊陽身子輕顫,忙後退一步,頷首道:“萊陽自不敢與郡君相較,隻是,隻是有些羨慕她罷了。”
魏丞不想聽她說這些,淡聲道:“你退下吧。”
萊陽沉聲立在那兒,猶豫了許久,鼓足勇氣抬眸看他:“陛下智勇無雙,想來早已明白萊陽之心。萊陽心係陛下,從六年前便是了,默默的,卑微的喜歡著,也從不敢奢求什麼。這段日子住在宮裡,萊陽也從未想過與端寧郡君爭搶什麼,更不想傷害任何人。萊陽所願,不過是日日都能見著陛下。住在長樂宮裡縱然與陛下說不上什麼話,但於我而言,哪怕遠遠看您一眼都是好的。”
她苦笑一聲:“陛下可能不知道,萊陽心裡覺得,即便做您身邊一個端茶遞水的宮女都是幸福的。”
魏丞犀利的目光注視著她,沉默許久之後,開口的語氣依然清冷:“既然是與人無關的喜歡,如今跑來跟朕說這些做什麼?”
萊陽長舒一口氣,突然莞爾一笑:“因為這兩日萊陽突然想通了,人生太長,萊陽不想一輩子都這麼糊裡糊塗的過下去。既然陛下鐘情端寧郡君,我也該及時放手,另嫁良人。”
“今日前來跟陛下說這些,隻是因為心事憋了太久,故而想說與陛下知道罷了,並無他意。萊陽已經想好了,明日便出宮去,回到長公主府聽憑母親的安排,嫁人生子,從此絕了對陛下的念頭,過自己的生活。萊陽也恭祝陛下和端寧郡君,夫妻同心,白首偕老。”
聽到她後麵的話,魏丞麵色緩和許多:“太皇太後為你的事憂心,朕自然也覺得煩惱,如今你既打開心結,朕自然為你高興。你是皇祖母的外孫女,朕的表妹,你兄長沈敬隨又是得朕器重之人,你大婚之日,朕為你備一份嫁妝讓你風光出嫁,也無不可。”
萊陽麵露感激之色:“萊陽多謝陛下。”
語罷,她上前將那湯盅奉上:“為陛下作羹是萊陽一直以來的心願,這些年也學了不少廚藝。萊陽厚顏,不知陛下可否實現萊陽多年來這唯一的心願?”
魏丞瞥了那碗湯,卻沒應:“既然放下了,又何苦執著?朕喝與不喝,並無什麼不同。”
萊陽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話未出口卻猶豫了。
她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卻連喝她送的羹湯都不願,她還有必要照著施景同所說,將這湯端給他喝下嗎?
他即便喝下了,把他錯認成端寧郡君而寵幸了她,一覺醒來之後,真的會如施景同所言給她名分嗎?
亦或者,他會惱羞成怒,從此更加厭棄了她?甚至連累她的母親,兄長……
想到了這些惡果,萊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暗罵自己糊塗,險些做了錯事。
——“你是縣主,言行舉止都該是落落大方的,大哥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成為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大哥先前叮囑她的話猶在耳畔,萊陽一顆心越發虛的厲害。她當真險些做了不該做之事,不知道大哥知道了,該有多失望。
她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羹湯,點頭笑道:“陛下說得對,既然放下了,也不必執著這一口湯的事。既然如此,萊陽便告退了。”
魏丞沒看她,繼續低頭看折子。
萊陽強壓下內心的苦澀,端著那羹湯默默退下去。
誰知到了門口,卻恰巧撞見走過來的端寧郡君蘇瑜。
蘇瑜下午因為沒有魏丞陪著,原是自己一個人躲在椒房殿裡練字的,可她總覺得椒房殿的筆不大好使,就想過來禦書房挑一根順心的。不料竟瞧見萊陽端著湯盅從禦書房出來,神情似有落寞。
兩人四目相撞,雙雙見禮。
“萊陽縣主怎麼在這兒?”
萊陽笑容有些不自然:“我奉太皇太後之命給陛下送參湯,不過陛下用不下了,我正打算帶回去。”
蘇瑜對這位萊陽縣主沒什麼太好的感覺,聞此也沒說什麼,隻對她頷了頷首,徑自便打算往禦書房走。
萊陽突然喚住她,她聞聲駐足,回頭看她。
便見萊陽抿了抿唇,麵露虧欠地道了一句:“我先前住在宮裡並無他想,如今已然想通,明日便出宮去。之前如若給瑜姐姐帶來了困擾,我很抱歉。阿娘已經在給我張羅親事了,到時候我若有了好姻緣,還想請瑜姐姐去喝喜酒。”
她是在方才一瞬間想通的,陛下的態度,也算讓她徹底看清了。
既然不能嫁給心之所愛,便順從家人的心意,未嘗不可。
蘇瑜卻是一愣,沒想到她突然間竟改了主意。
她來送湯,魏丞卻一口沒喝讓她端出來,莫非是方才在裡麵魏丞對她說了什麼?
其實這樣也好,大家攤開來說清楚,萊陽放下執念,對大家都好。
不得不承認,這段日子因為萊陽縣主住在長樂宮裡,蘇瑜心上的確是有些不舒服的。如今聽她主動這麼跟她說,她這鬱悶了許久的心情才覺得似乎好了些。
蘇瑜笑著點頭:“這是自然,縣主若覓得好郎君,我自要去恭賀的。”
“那便這麼說定了。”萊陽衝她燦爛一笑,隨後拂了拂身子,端著湯盅欲走。
蘇瑜看了眼她的湯盅,突然便動了惻隱之心,想著她這參湯端來又端走的難免心裡會失落。說來這萊陽縣主出了心裡偷偷喜歡魏丞以外,還真沒做過什麼得罪她的事,如今人家既然都想通了,她總還是要給些麵子的,便主動道:“這參湯既然都端來了,哪有讓縣主再端回去的道理,剛巧我也餓了,便讓我拿去吃了吧。”
萊陽麵上一閃而逝的錯愕之後,她輕笑道:“這麼久了,湯隻怕都涼了,還是我帶回去吧。”
蘇瑜以為她在推辭,便主動伸手接過了:“沒事,這湯盅很是保溫,想來也不會多涼。”
她剛接過來便瞧見萊陽情緒似乎不對,詫異地問:“怎麼了,莫非這湯有什麼問題?”
萊陽頓時心虛,忙笑道:“不是,我就是怕萬一涼了,瑜姐姐吃壞肚子。”
蘇瑜擺擺手:“若真吃壞肚子了,我也不會找你的麻煩的。”說完,她已經抱著湯盅進了禦書房。
萊陽呆呆地看著,麵色登時便白了,湯被蘇瑜端走了,萬一她喝下去可怎麼好?她想衝進去告訴他們實情,向他們認錯,卻又不敢。如果陛下知道了,會不會震怒,會不會責備她?
萊陽越想越著急,站在禦書房門口,幾乎都要哭了。
青楓看她情緒不對,走上前來詢問:“縣主怎麼了,可是遇上餓了什麼事?”
萊陽自然不敢跟他多說,隻能訕笑兩下,轉身離開禦書房。
回長樂宮的一路上,她心裡很不安穩,思來想去的,便打算去找施景同尋找解決的辦法。施景同給的藥,說不定會有解藥,如果她拿去解藥給蘇瑜吃下,想必就沒事了吧……
這麼想著,她重燃起一份希望,她焦灼地往著長樂宮的方向奔去,誰知半路上撞到一睹肉牆,抬頭去看,卻正是施景同。
看見她施景同,她一雙眸子都跟著亮了,正要跟他說禦書房的事,誰知他卻挑眉逼近她幾分:“你不是給陛下送參湯去了,如今怎麼跑出來了?那湯呢……陛下可喝了?”說著四下看看,“如果喝了,你如今出來的時辰我算著不對啊。”
萊陽見他靠近,紅著臉搖頭:“我,我不想做那樣的事了。”
施景同擰眉:“為何?”
萊陽抬頭看他:“你說那藥服下之後看到的是自己心儀之人,所以陛下如果喝了,必然把我當成蘇瑜。難道我便要在蘇瑜的影子之下承歡嗎?我是萊陽縣主,不是彆人的替代品!何況,陛下醒來之後知道真相,肯定會震怒的,外祖母必然也會對我失望,再不疼我了。到時候我如果連累家人怎麼辦?你那分明便是餿主意,我不要做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施景同麵上掛了幾分笑。
萊陽沒注意他的表情變化,隻是目光複雜了些許,輕歎一聲:“我跟陛下和蘇瑜說要聽母親的安排,尋一門親事嫁了。”
施景同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果然沒看錯你,萊陽還是小時候那個單純善良的萊陽,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做那種不擇手段之人的。萊陽,你忘了陛下吧,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萊陽愕然抬頭:“你這話何意,莫非……”她麵上有些慍惱,“你故意試探我的?”
施景同沒否認,隻是看著她道:“如果你真的用那東西與陛下歡好,我會看不起你,也會當自己瞎了眼,看錯了人。”
萊陽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在試探她?
施景同拍拍她的肩膀,勾唇輕笑:“既然想通了,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對了,參湯呢?”
說到參湯,萊陽才突然想起來一件大事,麵露焦灼:“我方才從禦書房出來碰到了端寧郡君,她可能為了怕我尷尬,好心替我解圍,所以又把參湯端去禦書房了,說她要喝……怎麼辦,她如果喝了,會不會有問題,陛下知道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