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側目看了眼死牢的大門,又觀察如今自己身處的這所小院兒,最後將目光投向了一顆柳樹下的枯井:“那口井究竟怎麼回事?”
蘇澤生回道:“方才臣讓人下去看了,被大石堵著,打不開。如今已經讓神策軍全程搜捕了。”
蘇瑜沒說話,隻沉著臉思索些什麼。
魏彥想儘辦法見到太皇太後,仰仗著太皇太後對他這個孫兒的一絲不忍,以及魏丞不在京城時太皇太後的絕對權威,求著她老人家帶他出死牢看看。
出來後他又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緊接著裡麵的路就被石頭給堵了。
如此的逃脫之法,豈是一人之力能夠做到的?
這密道是多長時間挖出來的?還有魏丞不在皇城的消息,魏彥從何處得知?
蘇瑜眉心微擰,突然問:“每日給魏彥送飯的是誰?帶他過來。”
蘇澤生看向蘇瑜,拱手道:“回皇後娘娘,那人死了,是服毒自儘。”
蘇瑜氣得都要笑了。
果然是早有預謀的!
當初宮變之後,明著支持賈氏兄妹的黨.羽雖然落了網,但這種事哪是能輕輕鬆鬆便能一網打儘的?隻是沒想到,那些人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救走了魏彥。
蘇瑜心裡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思索片刻,她道:“那密道還是要想辦法打通的,總要知道是通往何處。”
蘇澤生頷首:“臣會命人去處理的,天色已晚,皇後娘娘還是早些回去歇著,保重鳳體。”
有蘇澤生在,蘇瑜沒什麼不放心的,何況自己在這兒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便點頭應下:“如此就麻煩蘇愛卿了,若有什麼發現,及時報我。”
“臣遵旨。”
蘇瑜由碧棠扶著上了馬車,向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在椒房殿門口停下後,蘇瑜頓了頓,沒往裡進,隻是淡聲吩咐:“去長樂宮打探一下,太皇太後如何了。”
碧棠應著離開,蘇瑜這才入了椒房殿。
蟬衣奉了茶水給她,喝到一半時,碧棠回來了。
“太皇太後已經醒了,聽禦醫說是一時怒火攻心所致,這會兒沒什麼大礙了,隻是氣色不大好,總一個人發呆,也不說話。”
聽著碧棠的病好,蘇瑜沉聲不語。
蟬衣低聲詢問:“娘娘不去看看太皇太後嗎?這會不會不太好。”
碧棠也道:“既然太皇太後氣得暈倒,想來並不知罪太子的計劃,罪太子出逃,太皇太後應該也是被設計欺騙的,並不知情。娘娘心裡有氣,可太皇太後是陛下的皇祖母,您作為孫媳婦,又掌管後宮,總要去親自瞧瞧情況的。”
蘇瑜依舊沒說話。
魏彥在魏丞與薑夜交戰之時逃脫,這讓她心裡十分不安。說對太皇太後沒有怨怪,那是假的。
可轉念想想,於太皇太後而言,魏彥是她的孫兒,她一時起了憐憫之心也在所難免。若真要怪,隻能怪魏彥太過狡猾,拿捏住了太皇太後心軟這一條。
她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罷了,咱們去長樂宮看看。”
——
到了長樂宮,裡麵燈火通明,太皇太後明顯還沒睡下。
著人稟報後,蘇瑜走進去,對著榻上倚著的太皇太後欠身行禮:“兒臣給皇祖母請安。”
太皇太後看著她,神色暗淡幾分:“皇後想必已經知道了。”
“皇祖母身子可還好?”蘇瑜避開此時,隻關切詢問。
太皇太後搖頭:“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勞皇後記掛。”
兩人陷入沉默。
良久隻會,太皇太後率先開了口:“魏彥的事,那口井下麵有密道,哀家真的不知道。”
蘇瑜看向她,態度依舊溫順,言語也溫和:“皇祖母,兒臣隻想知道一件事。魏彥要求您帶他出去的時候,您對他當真沒有半分懷疑?皇祖母見多識廣,當真看不破魏彥的雕蟲小技?亦或者,您心疼孫兒,做了這順水人情?”
太皇太後神情一滯,陷入沉默,腦海中回想著方才的事。
有人稟報說魏彥要見她,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孫兒,太皇太後自然也想見一見的,便瞞著皇後親自去了。
在死牢裡,魏彥跪在她跟前,扯著她的衣擺哭,她自然覺得心疼極了。那裡暗無天日,到處充滿著潮濕和腐臭的味道,彥兒金尊玉貴長大的,如何經手得住。
他開口說想看看外麵的天空,她的確想過他有耍滑的可能。隻是看著跟前瘦成皮包骨頭的孫兒,她終究沒忍心對他說一個不字。
她想著,丞兒已經得了天下,成了皇帝,如果彥兒真的逃了,想必也沒什麼大的影響。作為祖母,她自然希望兩個孫兒都平安無事,都好好的。
若真說是她的私心放走魏彥,太皇太後是無可否認的。
隻是,密道的事,太皇太後真的沒有料到。枯井下有密道,可見外麵有人接應,魏彥逃出去之後真的會安分嗎?
太皇太後這才驚覺,自己的一時心軟,可能做了糊塗事。
看著太皇太後的反應,蘇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隻是身為孫媳,她終究不好指責什麼,隻柔聲道:“皇祖母身子要緊,這些事就不必提了。魏彥的事,自有尚書令蘇大人來處置,皇祖母好生照顧自己的身子,無須多加掛心。”
太皇太後聽出了蘇瑜話語中的疏離,她心中慨歎一聲,終究沒有再說話。
她可能真的老了,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