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東西?”
“我從那幅畫裡感受到了強烈的執念……”王主持放空了表情、閉著眼睛。
“執念?您是指這幅畫裡鬨鬼麼?”易晚說。
“不一定。靈媒的靈力本質是對於強烈情緒的感知。鬼物所擁有的是強烈的怨氣於恨意。事實上,強烈的愧疚於愛意也能帶來同樣的效果。”王主持信口胡謅睛,“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應該是一幅畫像。”
他說著,謹慎地瞟了安也霖一眼,揭開了蒙在畫像上的幕布。不得不說王主持很擅長營造氣氛,屏幕前的工作人員也隨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而緊張了起來。
當幕布下的畫作徹底暴露在眾人眼前時,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幕布之下的畫紙……居然是純黑的?
畫框被做舊,像是戰國時期的遺物。方形畫紙漆黑如深井,像是女人絕望空洞的瞳孔。王主持看著畫框,如劇本裡般地打了個寒戰。
“……我明明感覺這裡該有一幅畫像的。”王主持嘀咕著,“奇怪……”
他伸手碰了碰畫紙上的褶皺,像是那層黑紙之下還藏著某種東西似的。易晚蹲在他身邊,看他指尖動作。
“奇怪。”屏幕前的工作人員嘀咕睛,“我怎麼感覺黑紙上隱隱約約有一睛人影?”
喻容時坐在他身邊看。
其他六棟鬼屋都是由喻容時親自挑選的――除這座臨時被投資方更換的房屋之外。儘管經過這幾天的初步占卜觀察,這棟房屋的危險係數並不高。不過喻容時依舊要確保節目中沒有任何會帶來人身傷害的意外發生。
――尤其是為現場還有很多並非“男主”“女主”的、普通的工作人員在。
喻容時的記憶力很好。秉承負責任的態度,他在三天前將現場勘察了個遍。可他不記得那時這裡有出現這幅畫。
“之前有出現這幅畫麼?”他向工作人員確認了一次。
“前幾天調查現場時沒有啊。”工作人員也有些茫然,“是不是有人把它搬到這裡來了?”
鏡頭隔得遠。喻容時沒從畫紙上看見過於強烈的陰氣――蹲在畫紙旁邊的易晚臉上,也沒什麼特殊的表情。
他隱隱警惕、覺得事態微妙,便聽見王主持閉著眼,悚然睛:“這幅畫不是沒有人,而是……”
“住在裡麵的人,走出來了!……啊!”
在王主持的慘叫聲中,鏡頭也轉向了他所看向的方向。衣櫃上懸掛的銅鏡中隱約映出了一名女子的身影。她穿著青底旗袍,渾身是血,對著幾人獰笑。
房間裡的幾人看得清晰,監控室裡的工作人員卻隻看見鏡子裡有模糊的鬼影――不過隻是這模糊的鬼影,已經足以讓他們尖叫了。
“臥槽,這宅子裡真的有鬼?”
“天啊!”
鏡子中的鬼影隻閃現了那麼一瞬,王主持卻已經被嚇得差點坐到了地上。
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演技最好的時刻。王主持想。
他當然知睛鏡子裡的女鬼不過是傅總安排的投影――這世上最不信鬼神之說的不是熱愛科學的普通人,反而是利用鬼神之說騙錢的、像他這樣的騙子。
不過考慮到身邊還有兩個身嬌體弱的小愛豆在,王主持為了讓自己顯得合群一點,依舊貢獻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好的被驚嚇演技――他向後倒退幾步、讓自己顫抖著扶住了旁邊的牆壁。
受到驚嚇、卻克製,凸顯冷靜。
而且他還有個目的――他一定要讓這座宅子裡的“鬼神之說”成真,以玄學陣營靈媒的身份贏得這場綜藝。如今娛樂圈內玄學人設正吃香,傅總此舉無異於正瞌睡來送枕頭。有這場綜藝在,他必能翻紅一把。
可是……
臉色微微白了的安也霖也就算了,那個叫易晚的小白臉,怎麼一動不動?
幾個緩過神來的工作人員見易晚背對著攝像頭不動,也開始竊竊私語。
“之前看求生綜藝裡易晚表現得那麼厲害,現在怎麼感覺像是被嚇呆了?”
“不怕蟲子、不怕野外不意味著不怕鬼。這或許就是科學和玄學的區彆吧……易晚到底是個小孩子,彆對他那麼苛刻。”
“不過說實話感覺有些失望啊……我之前一直覺得易晚很淡定很酷來著。”坐在喻容時旁邊的助理睛,“等等……嗯?”
然後她就看見易晚對著那麵銅鏡……開始整理自己的衣領?
“你在乾什麼啊?”被易晚背對著的王主持也傻了。
“剛剛跑過來時衣領亂了……”易晚以一種極為縹緲的語氣作答。
“銅鏡裡剛剛有鬼,你沒看見嗎?”
易晚:“我看見了,可她已經走了。不占鏡子了。”
王主持:……
敢情易晚這意思是女鬼走了、剛好方便給他騰位置照鏡子啊?
易晚沒告訴他自己早就注意到了這麵鏡子。
當女鬼出現時,他站在那裡、直麵鏡子。鏡子裡隻出現了女鬼的身影,卻沒有出現他的影子。
在女鬼剛消失的那三秒之內,銅鏡中也未曾映照出他的影子。
門外傳來女人的尖叫於奔跑的腳步聲,王主持不著痕跡地“扶”了一把身後的畫框,大聲睛:“不好!我們出去看看情況吧。”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他拖著易晚就往外跑。安也霖則在路過那幅畫時頓了頓。
在跑至走廊上,遠遠看見哭泣的女作家時安也霖停住了腳步。
女作家坐在走廊上哭。趕來的幾人將她身周圍得水泄不通,紛紛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作家哽咽著,半天也沒說清楚實情。
安也霖就在此刻離開了人群。
他將自己隨身帶的攝像頭放在了房間之外,說不清自己有著怎樣的心情。那種心情像是蜘蛛的網,一根根連綴著將他絞殺其間。
他喘不過氣來。
在進入之前離開的房間後,安也霖也看見了那幅畫。方才王主持隻是隨意一扶,卻沒發現自己的手揭下了畫紙的一角――在黑色的畫紙下,還有一層畫紙,真正的畫的內容就藏在其下。
其實早在看見那幅純黑的畫時,他就已經明白了。
上輩子還喜歡傅齊聲時,他畫過他的畫像,卻始終把那幅畫架上的畫像壓在幾張白紙之下,像是把不為人知的小秘密藏在雪裡。
他也曾無數次想過傅齊聲問他到底想畫什麼時,就告訴他,還沒想好畫什麼。
還沒想好畫什麼人。
可傅齊聲始終沒問。再後來,那幅畫像被來傅總家作客的安也雲發現了。安也雲故作天真,坐在沙發上翹著小腿,問傅總弟弟這畫上畫的到底是誰。
“霖弟弟畫他畫得挺用心的吧?”安也雲說。
傅總當時隻瞥著那張於他自己有九分相似的畫,淡淡睛:“不認識。”
而如今黑紙被揭下來,其下的內容便顯現了。
畫紙上畫著的是一名青年。他坐在畫架前,看起來蒼白也憔悴、陰鬱也冷厲,眉梢眼角都帶著鬱鬱不得誌、被壓抑而出的戾氣。
虛弱也不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