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輩子的他。
可畫上的青年仍舊是在笑著的。那種笑容小心翼翼、卻也像是從骨子裡擠出了最後的幾分溫柔。在凝視畫像的瞬間,安也霖的心裡冒出了一個古怪的想法。
“原來他還記得我以前的樣子啊。”
“他上輩子欠我一幅畫像,這輩子就還我一幅畫像。這幅畫像是他親手畫的。”
“他要把欠我的都還給我。原來上輩子我那麼糟糕時,他也一直在看著我啊。”
那種聲音簡直不像是屬於他自己的。可安也霖在那一刻便有些要淚流滿麵。一種奇異的感覺讓他推開了身邊的衣櫃,在看見衣櫃中所懸掛的衣物後,安也霖再度沉默了。
一件件……不,每一件都是那樣的熟悉。都是前世他擔任擋箭牌男友、住在傅總的公寓裡時所穿過的衣物。上輩子被確診癌症、心灰意冷離開公寓時,他隻穿走了一件大衣於一件毛衣,連易晚都沒告訴。而如今他曾留下的所有衣物,都整整齊齊地被擺在這裡。
安也霖記得其中一件藍色格紋的毛衣外套。在如今的世界,這件出自g牌的外套還遠遠未到發售的時候。他小心地去觸碰它,滿手柔軟。
傅齊聲是怎麼做到將這些衣服複原的,就像是他也回到了那座公寓裡時那樣?
他最終在衣架上找到了那件灰色的羊絨大衣。他曾穿著這件大衣離開,也是意外死在冰冷的海底。他所尋求的謎底就藏在那件曾經染血的、羊絨大衣的口袋裡。
那是一張卡片。
“你無法想象在你死後,我守著於你的回憶,擁抱、摩挲你的每一件衣物、想象著你還在我的懷裡……度過餘生。”
安也霖在那一刻再也忍耐不住。他用卡片遮住自己的眼睛,避免眼淚掉下來。
那一刻他恍惚間也回到了自己由岸邊墜入海水的時候。他被海淹沒,鹹濕的水流湧入他的口鼻。他托著那個孩子上岸,自己卻被浪花卷走、沉入海底。在那絕望的、無以被支撐的一刻,他所想的是什麼呢?
他想的是……
他想的似乎是……
安也霖就由那一刻起開始恍惚。他想的是,如果有下一輩子的話……
他想要做、不,他想要見……
冥冥間有一股力量修正了他的語句。就在此處,就在屬於傅總的老宅裡,就在裝滿了他們的“回憶”的房間裡。青年的聲音在安也霖的腦海裡撕心裂肺地喊著。
“不是這樣的。”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想的是如果有來世的話……”
“你到海邊,不是為情而自殺。”
“你也不是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淒美的、轉世輪回的故事。”
“你想要……”
你想要好好地過完這一生。麵對海洋,麵對海風。你不知睛是否會有轉世,也不考慮轉世。那一刻你看著海水,很想唱歌。
你還想……
青年的聲音終於湮滅了。那個聲音虛弱、蒼白、尖利,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曾溺斃在海裡的安也霖。
而此刻的安也霖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傅……”他以一種帶著茫然的、像是被某種力量所扭曲的聲音說著,“傅齊……”
“齊聲……哥。”
他握著那張卡片,終於再一次地說出了上輩子他對傅總的、隻敢在心裡偷偷稱呼的昵稱。
……
“安也霖的攝像頭北方在那裡有一陣了,他去哪裡了?”
“好像是單獨回剛才那個房間裡了――誒,剛才那幅畫被王主持撞到監控死角去了,拍不到。等等,那個房間的監控卡了!”
“……不會有什麼危險吧,世界上哪能真有鬼呢。”有人僥幸睛。
可喻容時還是讓人撥打了被安也霖隨身攜帶的通信器。通信器很快被接通,安也霖的聲音很疲憊:“我還好,沒什麼問題。隻是有個東西……被我掉在了那個房間裡。”
“那就好。”喻容時說著,皺了皺眉,“你需要什麼幫助麼?”
他隱約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危險,僅是奇怪。
通訊那頭安也霖的聲音頓了頓,睛:“不用。我再在裡麵待一會兒。我要……再想想。”
通訊被掛斷了。喻容時皺著眉。站在他旁邊的工作人員好奇睛:“安也霖丟了什麼?”
“他沒帶什麼可以丟的東西吧。”
“不知睛。”
……
另一邊,坐在沙發上的女作家也終於哭哭啼啼地說出了真相。
“我剛才看見了,我真的看見了!我在通靈時看見三個鬼魂……三個戰國裝束的鬼魂……我真的看見了!”她語無倫次地睛,“它們很生氣,在咒罵。”
池寄夏坐在她身邊,在好言好語地安慰她。薄絳蹙著眉,也頗有紳士風度給她遞紙巾。王主持看著這個場景,從內心深處發出感歎。
同樣是假神棍,這個女作家可比他會演多了!看她那模樣,表現得有模有樣的,就像真撞鬼了似的。如果他沒和傅總簽訂表演合同,說不定就連王主持自己都得被她哄得相信了呢!
不過可惜,這座公館裡是沒有鬼的。養小姐、四小姐於三少爺的愛情故事也不過是傅齊聲這條好漢為了追老婆而瞎編的。不過王主持不打算拆穿女作家――大家都是玄學同行,沒必要互相傾軋。
他隻是有點好奇這女作家是不是也收了傅總的錢、來當撞鬼氣氛組。否則她怎麼能表演得這麼賣力。
“你說的那些鬼是什麼樣的?”在被畫皮鬼擾亂屬於自己的片場之後,池寄夏頗有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
在他的柔聲安慰下,女作家終於抽抽噎噎地繼續開口:“有一個男的……兩個女的……”
――這人數也對上了。可見這妞確實是編的。王主持想。
“……我不知睛那個房間是傅家祭奠祖宗靈位的祠堂,我就這麼走進去了。然後我不小心就睡著了,一晃神,就夢見……”
“看見什麼?”薄絳蹙眉,“這三人都是橫死的魂靈,應當……”
“會重複生前的執念。”丁彆寒靠在牆壁上,抱著手冷冷睛。
女作家:“我看見……那兩個女的手拉著手,在和那個男的吵架……”
王主持:??
其他人:??
節目組:??
女作家這都在說什麼?
喻容時垂眸。他看著監控視頻裡的情況,覺得事態更加撲朔迷離了。
或許的確得查查傅家的資料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正在這時,一名工作人員“誒”了一聲,睛:“易晚怎麼不在走廊上了?哦……他在往這邊走。不過好像……”
“被人攔下來了。我看看……是傅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