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越發複雜的親戚關係(1 / 2)

“如果我說,我原本就覺得用這樣的方式來處理這些事情……很有趣呢?”

黎明前傅宅洋樓中光線昏暗。喻容時逆著來自死角外的燈光,隻看見易晚微微上翹的唇角。

易晚在笑。

他從未見過易晚的笑。

易晚在他麵前、在任何人麵前始終是平淡而冷靜的。他像是馴順於這個世界的羔羊,又像是隨著背景板行走的、無感情的木偶。無論是在綜藝中求生、戰勝薑北、又或是拯救秦雪心、與他一同站在星空之下時……易晚都從未笑過。

可如今他笑了。

像是狡猾的糖果終於撕開了自己的包裝紙,糖紙中所包裹的可以是棉花、也可以是一個陰謀。或許是出於好感、或許更多是出於試探,易晚將自己撕開了一點包裝,將其中的內裡展現給了他。

糖紙中所包裹的或許不是甜美,而是陰森。喻容時頓了頓。

他在傅宅混亂的尖叫、奔逃聲中開口,聲音柔和,融進了所有的理解與包容:“在當時的情況下,你能用以處理眼前場景的方法的確有限,所以……”

“我是故意的。”

易晚又說了一次。

他的眸光穿過死角,直至傅宅的走廊。

低調奢華的地毯浸滿了水鬼身上的水漬,傅齊聲再也無法指著它,對某雙染灰的皮鞋或球鞋炫耀品味,聲稱:“這是意大利純手工編織。”

明亮的水晶隔窗上布滿了掙紮的血手印,被傅齊聲引以為豪的昂貴雕塑如今隻隨意地被掀翻在地上……原本處處彰顯著主人低調奢華品味的豪宅,如今卻變成了鬼物的樂園。曾屬於傅總的優雅、精致,如今都在此處蕩然無存。

易晚於是又伸手向喻容時的手臂。

“看見這棟房子變成鬼物的樂園,我很高興。”

他放下第一根手指。

“看見工作人員和那些明星,被鬼物追得四下遁逃。原定的片場變成了另一個片場。我看見了所有混亂,但我很高興。”

他放下第二根手指。

“看見傅齊聲顏麵儘失,看見丁彆寒被我欺騙,看見他把這座與鬼屋毫無乾係的、屬於傅總的豪宅辨認成陰宅,並編撰出一套與他的故事有關的、關於獻祭與借屍還魂的陰謀時……”

他放下第三根手指。

“我覺得,非常有趣。”他平淡地說。

第四根手指久久不曾放下。喻容時低頭凝視易晚。那一刻,他終於看見了平靜水麵下的洶湧波濤。

又或許那並不是水麵下的波濤,而是溶洞中的暗河。喻容時想。被白色鐘乳石所圍繞的暗河平靜美麗,卻又神秘、莫測,並讓人下意識地覺得……

膽寒。

“我當然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的辦法,能夠幫助我來解決這件事,阻止傅齊聲與安也霖的複合、避免Iris5的解散。我可以通知劉哥,提前給您、或是其他人打電話。”易晚繼續道,“但我其實並不在乎安也霖這一世會和誰談戀愛,也並不在意他又會愛上什麼樣的人。可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有些人自顧自地將我和團的命運視作可以在故事中被隨意操縱、扭曲、犧牲的那一個。這才是我出手的原因。”

喻容時垂眸看著易晚。他有一瞬間的恍惚。那一刻他以為他又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可易晚的眼底沒有藏著冰冷鋒利的玻璃碴。他講述著和自己有關的故事,神情卻平靜冷淡,如同一個最普通的講述者。他的眼眸不是封鎖了碎玻璃的寒冰,而是平靜流動的暗河。

暗河與玻璃有區彆。

喻容時想要知道那些區彆。

傅宅喧嘩,有偽裝成工作人員的特殊執行者進入傅宅收尾。他們在黑暗的樓道裡進行隱秘的交談。所有人隻看見發生在宅邸裡的激烈與混亂,對於不為人知的角落毫無察覺。

“所以,你看起來並不會想向我尋求幫助。”喻容時說,“為什麼?”

“因為不有趣。”

“什麼不有趣?”

“或者,可以這樣說——即使您打了電話、阻止了他們的一次相遇、兩次重逢。故事,卻依舊是那個故事。對於他們而言,你隻是故事裡阻礙複合的一個反派、一個配角。故事或許仍舊會在相對更多的誤會、分離後走向HappyEnd。又或許,故事會走向一個唯美的BadEnd。兩人中的一人幡然醒悟,最終分離,各自安好,各自成家。”

喻容時隱約地覺得自己摸到了一根絲線。順著這根絲線,他便能夠進入那團棉花之內,也能最終捉住他的核心部分。

“那或許會是很多人都會接受、並喜歡的結局。”喻容時輕聲道,“如果他們的訴求隻是讓這兩個人分開的話——”

“可它依舊是那個故事。”易晚說,“一個以虐戀情深為主題、不必在乎旁人下場或結果的、重生並糾纏的故事。而我——”

“不喜歡那個故事。”

……

負責清理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對一樓、二樓和三樓的“清掃”。滿室的鬼怪被他們用極為精巧的手法收集到一起,並將它們全部關押進了非自然局專門用來收集鬼物的鏡子裡。

他們像是黑夜中訓練有素的軍隊,在完成任務後便悄聲無息地脫下用於偽裝的服裝,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位於三樓房間裡的池寄夏終於敗給了薄絳的盤問。

十五分鐘,一場粗製濫造的夢,便讓他在薄絳那裡掉下了一層馬甲。所幸薄絳大約是不看流行文學的,更不知道快穿、金手指這東西。他隻是懷疑地看著池寄夏,認為他或許是在夢中被鬼物上身了。

池寄夏也沒辦法和他解釋。他心急火燎,恨不得現在就能奔出門去。他所著急的倒不是去外麵收服鬼物——而是好好地嘗試自己在夢裡學會的新技能。

說起來,這種在夢裡學習技能的嶄新靈感還是由易晚帶給他的。在《綠野尋蹤》裡做小美人魚的經曆,可給池寄夏留下了深厚的心理陰影與個人體驗。

說到這裡……

不知道易晚這時候在乾什麼?

池寄夏心裡忽然有了點略有些臭屁的期待感,這份期待感來自於讓易晚能看見自己英勇捉鬼的身姿。

他隨口用幾句“在彆墅裡夢見了前世身為驅鬼人時的記憶一覺醒來像是從古代穿到了現代”這樣的廢話來搪塞薄絳。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薄絳居然真的沉默了。

“薄絳比我想象中好糊弄誒。”池寄夏捉了根棍子充當桃木劍,打開房門,“說起來我們剛才穿的那部電影叫什麼來著?時間緊急,我都沒來得及導入回憶和人物形象,隻導入了人物技能,練了練就走了。”

係統:“好像叫《周朝末代風華錄》,講的是千年前覆滅的薄氏王朝的故事。你剛才扮演的是這部電影裡的祭司,也是殉國太子薄明絳的……”

池寄夏:“表叔?”

係統:“……不,三爺爺。”

池寄夏:……

係統:“是你說的,要穿就穿這個故事裡法力最高深的祭司。”

池寄夏:“……行,是我說的。”

係統:“雖然這部電影裡有鬼,曆史上沒鬼。不過這部幻想電影的編劇經過充足的考據,所撰寫出來的人物性格都極其符合史實……”

池寄夏在係統的廢話聲中推開了門。薄絳看著他的背影,抿著唇,跟在他的身後。

他盯著池寄夏的一舉一動,心情莫名。從剛才開始,到現在……從夢中醒來的池寄夏,一直帶給他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

那種感覺像是他們早已相識,且認識許久。他看著池寄夏在走廊上拿著木棍奔走的身影,莫名便覺得他精神矍鑠、容光煥發。

池寄夏拿著自製的羅盤和劍跑了許久,最終是拔劍四顧心茫然——似乎就在他睡一覺的工夫之間,整個傅宅裡的鬼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坐在地上,不甘心地又用羅盤看了看鬼物的方向。薄絳站在他的身邊,隻覺得池寄夏驟然間又變得更加蒼老了。

薄絳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種什麼樣的感受,隻知道此刻狼狽的池寄夏讓他禁不住地生出了一種……

想要扶起他,幫他下樓梯、過馬路的**。

“真奇怪,鬼都跑哪裡去了?要跑也不早點說聲,還害得我白學一趟。”池寄夏全然沒有覺察到薄絳的**,他還在腦海裡和係統嘀咕,“那我穿這一趟虧了啊!那個世界還那麼可怕……”

“不虧。”係統安慰道,“如果你想給易晚展示一下技能的話,你大可以把他拉進那個夢境世界裡,在他麵前好好地裝一回逼……”

池寄夏:“我靠,誰在乎易晚了?”

“易晚?”

池寄夏這才發現自己把最後一個詞說了出去。薄絳站在他身後,眼睛眨也不眨地等待他的回答。

薄絳有時候讓人有些心裡發怵。他生得美貌,人也溫和冷淡。可有時他站著,總讓人覺得那兒立著一枚幽魂,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池寄夏打了個哈哈,想糊弄過去。可很快他聽見薄絳又道:“我記得成團後我們剛見麵時,你說過,和隻與易晚合作了七天的丁彆寒比起來,你曾經和易晚相處過一個多月,所以你對他更加熟悉。但我查過你的履曆,你根本不可能有與他提前相處一個月的時機。”

“絳哥,你怎麼突然開始刨根問底啊。”池寄夏收起前麵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他靈機一動,半開玩笑,半說真話地道:“說不定我和他也是在夢裡認識的呢。”

“夢裡?”薄絳說,“是像你剛才所說的,前世今生的夢裡?”

池寄夏很欣慰:“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薄絳:……

易晚是池寄夏前世……所認識之人?

池寄夏收好東西。或許是由於入戲,他的步履依舊有些蹣跚。當他下樓時,薄絳看著他的背影,全身一震。

那習慣性的扶住扶梯的動作。

那下意識掩住口鼻的咳嗽。

左手五指間摩擦的小習慣……

——一個頭發花白、步履蹣跚、法力高強但慈祥的男子的身影映入腦海內。男子的五官已然因為時光的衝刷而不清晰,可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每個小動作,都還曆曆在目。

這不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