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帶著秦汐來見洛斐的時候, 他剛好結束了一個會。
正坐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舒適寬敞的沙發上，閉著雙眼休息。
他耳朵裡仍然是會議上，家族中那些反對自己的人的聲音。
嘈雜紛繁, 帶著說不出的不服氣和蔑視。
嗬——
洛斐無聲輕嘲。
反對聲音最激烈的，大概是他應該叫一聲伯父的老人。
畢竟對方的兩個兒子, 都是洛斐哥哥的“好友”。
他們一家，都是他親大哥最忠實的擁簇者。
誰都想不到, 這個剛剛回到家中才一年多的私生子。
這個過去誰都瞧不起的年輕男子, 竟然在一年零四個月之後, 就以強悍的，讓人無可阻擋的聲勢，坐上了洛氏集團總裁的位置。
洛斐手中, 有百分之二十六的洛氏集團的股票。
超過了所有人，包括他正躺在醫院療養的所謂父親。
至於他同父異母, 一直被當成繼承人培養的大哥，手裡不過百分之九。
必須要加上他父親的，才能勉強壓過洛斐。
可是他並不擔心。
他……
敲門聲打斷了洛斐的思緒。
他自己帶入洛氏集團, 現在也一並提拔為總裁特彆助理的得力助手。
得到允許後, 帶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推門進入。
洛斐睜開眼睛看過去，目光突然微微閃動。
穿著鵝黃色唯一, 牛仔褲的女孩子，看起來最多二十左右的年齡。
黑色的頭發軟軟披在肩上。
大概出於禮貌, 化了淡妝。
清秀的小臉上, 五官被清淡雅致的妝容勾勒得愈發精致。
柳葉似的秀氣長眉, 挺直的小巧鼻梁，然後是薄唇。
女孩子也好奇地看向他。
洛斐這才發現，她五官中最好看的，大概應該是她這雙眼睛。
倒不是說長得有多麼好看。
女孩子的眼睛實際上談不上特彆完美。
但是目光特彆清澈乾淨。
被她這樣看著。
洛斐剛才在會議上積攢的一點煩躁，好像瞬間就淡了下去。
他微微眯起眼睛。
能乾的助理還沒來得及介紹帶來的女孩，一個名字就先從洛斐心中滑過——
秦汐。
是秦汐啊。
洛斐記得她。
他雖然從來都沒見過她，但是卻知道太多關於她的事。
她是A大金融學院出來的優秀學生，畢業的時候專業領域能耐考的證已經全都拿到了。
細心，敏銳，觀察力尤其出色。
而且很有遠見，目光和格局都放得長遠，不是那種小家子氣會斤斤計較的人。
所以，她跟在謝連城身邊，幫了他很多的忙。
雖然不能說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但是確實讓謝連城的公司發展，少走了不少彎路。
這樣能乾的，年輕，還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謝連城大概在他自己根本就沒察覺的時候，就已經泥足深陷。
隻是愛而不自知罷了。
洛斐微微斂目。
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自己眼中探究和，一絲疑惑的目光。
不過這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上輩子那個死去後，讓他的對手謝連城直接失去鬥誌的女孩子。
那個不離不棄地幫著謝連城，不管彆的公司開多麼優厚的條件都無動於衷的女孩子。
現在，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為什麼？
洛斐曾經把秦汐的所有經曆都查得清清楚楚。
她明明是學醫的，後麵轉去學經濟。
不管是一年級學醫的時候，還是後來轉專業後，都特彆優秀。
履曆非常漂亮。
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不管是當初實習時候的選擇，還是後來工作。
她其實都可以選擇去更好的公司或者事務所。
謝連城後來確實也足夠出色。
謝連城背後也有著謝家作為靠山，遲早會出頭。
但是當時秦汐選擇區他公司的時候，謝連城自己的公司，隻不過是A市眾多科技新興公司的一員。
以洛斐的眼光來看，秦汐其實應該會有更好的選擇。
再聯想到後來，她對謝連城的不離不棄，誰都挖不走。
甚至在謝連城那樣對她，傷害她之後。
她都還願意救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他。
這就是……愛嗎？
洛斐目光中閃過一抹冷意。
愛……
嗬——
這大概是他，最不屑的東西。
這世上，以愛的名義，做出的讓人惡心的事情和傷害還少嗎？
辦公室裡變得安安靜靜的。
他的助理原本要說話，都被他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冷意凍結，沉默地站在那裡，什麼都不敢說。
秦汐更是乖巧地站在助理身後。
隻是睜著那雙乾乾淨淨的清澈雙眼看著洛斐。
目光有點好奇，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的情緒。
“叫什麼名字？”洛斐隨口問道。
“秦汐。”軟萌的，甚至有點甜甜的聲音響起。
秦汐的聲音聽起來比她的模樣更甜。
洛斐有點出乎意料。
他見過秦汐的照片，不管是生活照，還是後來，墓碑上那張小小的黑白照。
雖然看起來是清秀甜美的女孩子。
但是因為想到她對謝連城公司做的那些事，她在公司裡麵發揮的作用。
洛斐總是下意識的，把她和那種精明乾練的白領聯係在一起。
此時對方一開口，他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洛斐目光複雜地看著秦汐。
他的助理大概也反應過來了，連忙說道：“洛總，這位是A今年剛畢業的法律係……”
“法律係？”洛斐有些驚訝地挑眉，不解地看向秦汐。
不是金融學院的嗎？
秦汐好像忍不住笑了。
連洛斐的助理都跟著笑了起來。
他似乎猜到自家boss會有這樣的反應，連忙說道：“秦小姐看起來很年輕，但是拿到了碩士學位。洛總您上個月讓我招聘個法律顧問，應聘的人中，秦小姐是最出色的。”
“幾歲？”洛斐下意識脫口而出。
助理說的這件事他倒是記得。
他行事常常劍走偏鋒，很多時候都在邊緣試探遊走。
所以才需要這樣一個人在身邊。
不需要多麼出名的大律師之類，但是基礎一定要非常紮實。
洛斐隻是萬萬沒想到，站到自己麵前的，竟然會是這個秦汐。
助理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算短，對他還是很有幾分了解的。
他不像洛氏集團其他人那樣害怕洛斐，對他當然有尊重有敬佩。
但是並沒有那種畏畏縮縮的純粹的害怕。
助理轉頭看了秦汐一眼，唇角微揚，提醒秦汐：“秦小姐，介意嗎？”
秦汐也在笑。
還笑著搖了搖頭：“還有兩個月就要二十二歲了。”
其實不用她回答，洛斐也已經想起來她的年齡。
他對秦汐的了解，說得誇張一點，可能遠比秦汐自己還多。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眼前帶著微笑，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清澈得如同高山泉水的女孩子。
看著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那個小小的酒窩。
看著她，那乾乾淨淨的目光。
那種感覺又從心底滋生——
他突然好想，看看這樣一個女孩子，這樣單純乾淨的目光中，如果被黑暗浸染，會是怎樣的模樣。
雖然還是很奇怪，她怎麼會以法學高材生的身份出現在自己麵前，出現在自己公司。
離開那個不論彆人開出多麼優厚的條件，都無法讓她離開的公司。
不過……
“那麼就她吧。”洛斐語氣淡淡。
他轉開目光，維持著冷漠的人設，平靜地吩咐助理：“帶她去辦入職手續，以後你……”
洛斐本來想說，讓助理負責秦汐的事。
話到了嘴邊，又變成：“把她的辦公室安在我隔壁，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來問我。”
“是。”助理連忙點頭。
他早已習慣了什麼都不多問，當下便帶著秦汐離開。
總裁辦公室厚重的木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這個跟在洛斐身邊很久，叫做陸青旭的能乾助理當下便帶著秦汐去了洛氏集團的人事部門。
因為有總裁親自發話，相關的手續很快辦好。
連帶著秦汐的辦公室，也迅速搞定。
這裡是洛氏集團的總部，裝飾和布局還延續著以前洛氏集團老總裁在的時候的風格。
總裁辦公室所在的整層樓，看起來都顯得奢華而沉悶。
洛斐似乎並不是特彆在意這些，除了將自己的辦公用品，主要是電腦全部更換外，其它的裝飾擺設並沒有動過。
秦汐看著屬於自己的辦公室。
那是一間獨立的房間。
房間不算大，但是如果一個人用的話就顯得很寬敞了。
擺放一張桌子之後，還有一套沙發。
兩人座的沙發，甚至夠一個人中午小憩片刻。
除此之外，辦公桌上，以及辦公室的牆角，還放著好幾盆綠植。
電腦也是全新的，顯示屏很大。
“秦小姐……”
“叫我秦汐就好了。”秦汐轉頭對陸青旭微微一笑。
“好的，秦汐。”陸青旭也沒和她客氣。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隨時可以來找我。”
“謝謝。”秦汐深吸了口氣。
雖然是重新簡單布置過的辦公室，但是空氣清新，沒有什麼異味。
“辛苦你了。”她轉頭對陸青旭笑得燦爛，“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多虧了陸先生。”
“陸青旭，或者陸哥唄。”陸青旭也是一出校門沒多久，就被叔叔帶到了洛斐身邊。
因為叔叔那層關係，洛斐對他挺好。
他沒有感受到過，這個後來被人們成為“暗夜帝王”的男子的可怕。
性格中還保留著兩分天真。
當然，這些天真和爽朗不可能用在洛氏集團那些人身上。
但是對眼前笑容和聲音都特彆軟萌甜美的女孩子，陸青旭下意識就產生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感覺。
“好啊，陸哥。”秦汐又對他笑笑。
“這次多虧陸哥幫忙，從麵試到入職都那樣順利。所以……”秦汐看著他，“為了慶賀順利找到工作，今晚我請客吧！”
“彆。”陸青旭搖搖頭，“還是我請客，你連工資都沒拿到。等你拿到工資之後，再請客不遲。”
“我有彆的收入啊。”秦汐有些小得意地笑起來，“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她笑的時候，臉頰就會有小小的酒窩。
論相貌的話，秦汐並不是最出色的。
陸青旭跟在洛斐身邊，見過的美人無數，比秦汐更加盛世美顏的絕世美人也曾經見過。
但是對方身上似乎有種很奇怪的魅力。
讓人看著她的笑容，她的目光，就會覺得清爽又可靠。
會有很放鬆的感覺。
陸青旭平時話不多，帶著秦汐辦入職流程，順便簡單介紹洛氏集團，讓她熟悉公司的時候。
慢慢忍不住放鬆下來。
連話都多了些。
“行吧。”他點點頭，不想拒絕秦汐好意。
“那我們晚上去烤肉吧。”秦汐說：“陸哥有朋友要一起嗎？”
“沒。”陸青旭搖搖頭。
他也該回去繼續乾活了：“下班時候我來找你。”
“好耶。”秦汐朝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乖巧送他到辦公室門口。
她看著陸青旭朝電梯方向走去，突然反應過來。
自己之前來報道的時候，陸青旭的辦公室確實不在這層樓。
他還跟自己提到過，這層樓隻有洛斐自己的辦公室。
所以……
秦汐有些驚訝，現在這層樓，就隻有自己和洛斐嗎？
她下意識地收回目光，看向走廊儘頭。
那裡是洛斐，這個剛剛接過洛氏集團總裁位置的年輕男子的辦公室。
不久前她才從那裡麵出來。
厚重的木門原本緊閉著，隔絕了人們的目光。
可是現在，總裁辦公室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
洛斐就站在門口。
他倚站在那裡，神色冷漠，目光慵懶。
秦汐知道這個男人長得很好看，五官甚至遠比絕大多數的明星更加出色。
是真正的盛世美顏，很多人都非常吃他的顏。
剛才陸青旭帶她去見洛斐的時候，老實說，這樣近距離的第一次見到對方。
她也真正被對方的容貌震了下。
此時沒有陸青旭在場。
總裁辦公室所在的這層樓，已經是洛氏集團的頂層。
如果站在洛斐的辦公室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個A市中心，視野很好，風景也很好。
秦汐剛才跟在陸青旭身後進去的時候看過一下。
雖然隔得有點遠了，但是還是可以看到遠遠的城市建築。
A市已經是國內非常發達的城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十分繁華。
她曾經在謝連城的公司裡見過類似的風景。
會有種山河都在腳下的豪情。
這或許也是很多boss都喜歡用落地窗，然後在高層辦公的原因。
所以洛斐，也是這樣嗎？
秦汐有點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的男子。
洛斐遠比她想象中要年輕，更加俊美。
年輕俊美到她甚至無法想象，這樣一個長得非常好看，扔進娛樂圈中，可以迷倒萬千少女的男子。
後來，會成為讓很多人都害怕的對象。
不過秦汐倒是不怕他。
她平靜地看著洛斐，和他的眼睛對視著。
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尤其在經曆過那樣的事情後。
她覺得自己，還挺無所畏懼的。
“秦汐？”洛斐似乎也在打量著她。
剛才陸青旭在，他隻是匆匆一瞥。
所有的印象全都落在她那雙清冽又乾淨的眼睛上，彆的幾乎都沒仔細看過。
此時女孩子就俏生生站在他麵前。
五官隻能算得上秀氣，和美豔不沾邊。
甚至……
洛斐有些玩味地想著，比起謝連城那樣喜歡迷戀的青梅竹馬蘇染，秦汐在外貌上，似乎也要略差。
當然，那是不算她那雙眼睛。
他的目光，最後完全不可避免的，又落在了秦汐的眼睛上。
如果加上這雙眼睛，就像開掛了一般，仿佛是自帶的濾鏡，有什麼不完美的地方，也能被掩蓋過去。
嗯，聲音大概也是。
又軟又甜。
洛斐都沒辦法想象，這樣的秦汐，是怎樣和彆人談判商談。
這聲音一出口，怕是再嚴肅的商業會談，都會變味吧。
當初謝連城他的公司，是怎麼開每月例會的。
不讓秦汐彙報嗎？
還有……
洛斐的目光，有些失望地順著秦汐的臉頰滑落。
不笑的時候，看不到她的酒窩。
酒窩也很……可愛啊。
他對秦汐的了解，遠遠超過彆人的想象。
以至於他們明明是前世今生的第一次見麵，他卻沒辦法從她身上感到一絲應該有的陌生感。
他知道這層樓隻有他和秦汐兩個人。
洛斐不喜歡讓彆人侵入自己的地盤。
他入主洛氏集團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總裁秘書，助理等等的辦公室全都搬到了另一層樓。
就連跟著他很久，充分得到他信任的陸青旭也不例外。
小時候的經曆，讓他不太習慣身側有旁人靠近。
也讓他沒有辦法，太信任某個人。
“洛總。”秦汐禮貌地回應了一聲。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仍然聽起來又軟又甜。
“22歲？”洛斐目光收回，“這麼年輕，就拿到了碩士學位？”
“我們學校有比我更年輕的博士。”秦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答。
陸青旭說過，洛斐對願意信任的人很好。
他隻是因為一些經曆，所以行事比較謹慎。
秦汐大概知道一點陸青旭口中的經曆指的是什麼。
她也不算開掛，但是還是知道這個書中最大的反派。
或者說，男主謝連城從頭到尾的對手，是一個不被家族承認的私生子。
他母親病逝後好多年，才依靠自己的能力回到洛氏。
一步一步，從最底層做起，最後終於走到了現在。
秦汐佩服這樣的洛斐。
對她來說，這遠比含著金湯匙出身的謝連城更加強大。
洛斐點了點頭。
秦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對方要看，她就大大方方站在那裡讓他看。
就像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作為第一天入職的新員工，就能得到和總裁同層辦公的殊榮一般。
“進來。”洛斐盯著她看了會兒，轉身朝自己辦公室走去。
他的辦公室還沒改成後來的裝修，基本上用的都是他的父親，那個幾乎從來沒管過他一天，到現在他也沒有叫過一聲父親的男人留下的東西。
除了電腦等辦公用品。
辦公室有足足兩麵牆，被打造成了直通天花板的書櫃。
裡麵擺放著很多厚厚的，裝幀精美的書籍。
洛斐搬進來之後很快就發現，這些書大都是買來充門麵的。
很多書籍並沒有翻閱過的痕跡。
至於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在做洛氏集團總裁的期間，除了追在漂亮女明星裙子後麵跑，參加那些讓人紙醉金迷的宴會，幾乎沒有時間呆在這裡。
“這裡……”洛斐隨手將兩份文件扔在桌上，“有兩份合約。”
他轉頭看向秦汐：“給你一天時間，找到方法，讓洛氏集團可以順利解約，並且……”
他手指輕輕敲敲桌麵：“不需要付違約金。”
秦汐：“……”
洛斐扔下這句話，就沒再看她。
他示意秦汐就在自己的辦公室研究這兩份合約。
畢竟是洛氏集團的機密，這個剛入職一天的員工，就能隨意帶回自己的辦公室，還是顯得太大意了些。
洛斐回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下。
他接手洛氏集團不久，說句百廢待興都不算過分。
他的父親，洛氏集團上上任的總裁早在五年前，身體就已經不好。
胰腺癌被稱為癌中之癌，並沒有很有效的治療方法。
即使用了最優秀的治療方案，即使洛氏集團確實富可敵國。
但是總有一些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的。
那時候，洛斐的父親大概就已經開始考慮後事。
他先是將洛斐的大哥帶在身邊，讓他開始逐漸接手洛氏集團的事務。
但是洛斐的大哥，或許吃喝玩樂，跑車美人是一把好手。
在商場上卻弱得要命。
他接手洛氏集團之後，洛氏很快就在兩場商業競爭中落敗。
雖然這對家大業大的洛氏集團來說不算什麼，可是向來自詡為行業領頭羊的洛氏，顯然從來沒經受過這樣的打擊。
洛斐的父親震怒。
老爺子將他大哥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雖然安插了不少人幫他，但是已經被寵壞了的兄長，完全沒有辦法擔起集團總裁的責任來。
那兩年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洛氏集團已經開始走下坡路。
甚至有人暴言，一旦老總裁去世，等待洛氏集團的必定是大廈將傾的分崩離析。
或者洛斐的大哥，連十年安穩都守不住。
那個時候，家族內部已經開始有了彆樣的聲音。
洛氏集團可從來都不走溫和路線。
所有的榮耀都靠自己爭取。
洛斐的爺爺也好，父親也好，都是這樣廝殺著最後走到巔峰。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洛斐的父親對他大哥，有點想要使用叢林法則培養他的意思。
誰知道一個沒注意，就將他養成了廢人。
洛斐的父親年輕時候也是個狠人。
自己廝殺出來的地位，當然不可能讓家族中的彆人搶走。
也就在這個時候，被他忽視了很多年，幾乎從來沒有管過，甚至連他自己都快忘記的洛斐，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洛斐根本不需要證明自己是他的兒子。
因為他長得太出色了。
他幾乎將自己母親和父親的優點，全都集中在了自身。
五官繼承了父母兩人的優點，真正的盛世美顏。
然而看到他的人，都會覺得他很像他的母親。
——那個年輕的時候，在A市也是赫赫有名的美人。
也正是因為她足夠美，才會吸引洛斐父親的目光。
可惜那時候，為了能夠讓自己在洛氏集團，在家族內部站穩腳步，洛斐的父親已經娶了他大哥的母親為妻。
沒有絲毫感情的商業聯姻。
所以他在遇到洛斐的母親之後，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他們關係好的時候，也曾經有過那樣的甜蜜和浪漫。
然而他的父親翻起臉來變得狠心絕情時，也絲毫沒辦法從他身上看到一點點從前的溫情。
洛斐唇角微微揚起。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他父親發現他大哥完全不適合洛氏集團總裁。
甚至沒有辦法為他守住現在的基業時，才會那樣毫不猶豫地，拋棄這個兒子。
而選擇洛斐。
洛斐翻開另一份文件，目光卻飄向了秦汐。
對方已經專注地坐在沙發上，開始按照自己的吩咐認真起來。
他真的很好奇。
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可以讓一個人，在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欺騙利用了自己之後，還能不離不棄。
甚至不顧自己的生命，去救了對方。
這就是愛嗎？
真是愚蠢……
他收回目光，卻難得有點無法集中精神，去看那條款繁複的商業合同。
愚蠢，卻又乾淨。
那雙眼睛，真的是很好看。
讓他每一次看見，都想要將她的眼睛也浸染上黑色。
他真的很好奇，如果理想中的世界，在這雙眼睛麵前分崩離析的時候。
秦汐，會變成什麼模樣？
那雙眼睛，還會不會一如既往的乾淨清澈。
“秦汐。”洛斐突然又叫。
“嗯？”秦汐乖巧地抬眸看了過來。
她目光專注，讓洛斐覺得十分舒服。
“過來看看這份合同。”他敲敲手中合同，“這幾個條款，有點模棱兩可。你來看。”
“好。”秦汐依言走到洛斐辦公桌前。
她隔著一張桌子看著對方。
她的老板卻沒有將手中的合同遞給她，而是敲敲合同：“過來。”
秦汐：“……”
她抿抿嘴，倒是沒有走過去。
大大的眼睛看著洛斐，提醒他：“洛總，您這樣的要求，我可以認為是不合理的職場要求。鑒於您是男上司，我甚至可以去投訴您這是……”
秦汐其實也是在開玩笑。
她說到最後，頭微微一偏，唇角翹起，露出那粒小小的酒窩。
“性、騷、擾、哦。”
洛斐是真正的盛世美顏。
他的外婆是混血兒，雖然她母親臉上混血的標誌已經很淡。
傳到他身上就更少了。
但是他五官確實比一般的東方人都要深邃。
眼睛很漂亮，是毫無瑕疵的好看。
睫毛很長，也很濃密。
鼻梁英挺，整個臉部的輪廓流暢緊致。
他的臉，仿佛是世界上最傑出的雕刻家們最最出色的作品。
讓人沒有辦法找到一絲瑕疵。
更不用說，洛斐還有絲毫不輸給頂級男模的身材。
一雙腿即使包裹在西裝長褲中，也可以看出來又長又直。
這樣的洛斐，如果他沒錢也沒有洛氏。
隻要他願意去娛樂圈，哪怕是演技為零，不會唱歌跳舞。
光是靠臉，就能讓他大紅大紫。
因為實在是太出色太優秀了。
根本就是老天爺的親兒子。
更何況，他身後還有富可敵國的洛氏。
他還是年紀輕輕的，真·霸道總裁。
這個位置還不是躺著得到的，是依靠他自己，一步一步，踩著敵人的鮮血和淚水，奪取過來的。
洛斐，幾乎已經符合這世上絕大多數女人夢中情人的想象。
秦汐卻絕對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所以她自己說到最後，都忍不住笑了。
那天雖然已經到了下午，陽光也沒有很好。
但是很久很久以後，洛斐曾經無數次地回憶起那個下午。
回憶起秦汐笑著和他開玩笑的時候，臉頰上那粒可愛的酒窩。
他也曾無數次地想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停在那一刻。
那他願意，傾儘一切去換取。
可惜當時的他，卻隻是似笑非笑看著秦汐。
然後從容地將手裡的合同遞給了她。
女孩子確實專業紮實，而且也和傳說中一樣敏銳，細心。
即使她不知道為什麼改學了法律，但是這些優秀的品質仍然在讓她變得更加出色。
她很快就跳出了兩個合同中的漏洞。
然後還提出自己建議，應該怎樣將合同條款寫得更加嚴謹。
既不會讓對方挖坑給自己跳，也不會挖坑給對方挑。
洛斐看著她從容自若地說著那些話。
明明是在討論著嚴肅的問題，但是聲音依然軟軟的，聽起來很甜。
“我大概有點明白……”
等到討論告一個段落，洛斐突然說道。
“嗯？”秦汐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明白你為什麼不去做老師或是律師或是法官了。”他難得笑得開心又放鬆，“你的聲音……可能一開口，就會比較特彆。”
秦汐：“……”
行吧，給自己開工資的老板最大。
她忍了。
反正她的聲音被人拿來開玩笑，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連她的boss。
就是她的研究生導師，也曾經半開玩笑地說過這個問題。
大概和洛斐類似。
當然，秦汐的導師對她寄予厚望，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弟子竟然會在畢業之後進入一家企業做法律顧問。
他是真的看好秦汐可以在法學界有所作為，前途不可限量的。
“沒有彆的事，我繼續去看合同了，洛總。”秦汐撇撇嘴，不開心都寫在了臉上。
她回到沙發上，繼續專注地研究洛斐之前給她的合同。
洛斐卻久久無法收回目光。
大概是因為上輩子曾經因為謝連城的緣故，他花了很多時間去調查了解秦汐。
看著對方，他不僅沒有陌生感。
而且因為這算是第一個，讓他產生了濃厚興趣的人。
越看，竟然越是覺得有趣。
尤其是看著對方時而皺眉，時而深思時，臉上若隱若現的酒窩。
洛斐更是覺得，生活都變得多了幾分色彩。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在洛斐辦公室待到了下班時間。
秦汐顯然完全陷入了沉思中。
就連洛斐走到她身邊也完全沒反應。
“下班。”他在茶幾上敲敲。
秦汐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
她的目光帶著點懵懂，明顯還沒回過神來。
但是比起剛才清澈又冷靜的樣子，這樣卻顯得愈發無害。
化了淡妝的臉上，肌膚顯得愈發白皙。
酒窩若隱若現，長長的睫毛還隨著她的思考，一扇一扇的。
就像蝶翅一樣，看起來分外可愛。
“噢噢噢。”她就這樣盯著洛斐看了起碼兩分鐘，這才突然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秦汐幾乎是跳起來的，“我看書總是容易看入迷。”
洛斐沒說話。
他給秦汐的兩份合約，是他大哥做洛氏集團總裁的最後，敲定的兩份明星代言。
三四線的小明星，即使現在也沒什麼名氣。
洛氏集團旗下的頂奢品牌，這些小明星就算願意倒貼恐怕都是拿不到的。
但是卻以一個完全不合理的大價錢，簽下了她們做代言人。
洛斐當然知道為什麼。
這樣的代言價格，即使開給國內頂級一線女星，都已經太高。
無非是這兩人都是他大哥的情人。
也正是因為抓著這件事，他徹底扳倒了他的大哥，讓他大哥在父親麵前形象一落千丈，最後終於讓他徹底失望。
不過就算如此，合約也是洛氏集團已經簽下的。
不能作廢。
如果他們主動解約，那麼就必須付出高額的賠償金。
賠錢，洛斐不在意。
但是他一點都不想讓他大哥得意。
他這兩個小情人拿到的錢，就像他輸給他大哥一樣。
“看得怎樣？有什麼想法？”洛斐順口問道。
“合約規定十分詳細，隻要對方先違約，那麼公司就可以根據合約規定解除。”秦汐認真說道：“但是這兩份代言合同上麵的違約條款，有點奇怪。”
她一邊說著，一邊微微皺起了秀氣的眉。
當然會有點奇怪。
洛斐也是看過這兩份合約的。
上麵對於對方的違約，做的規定遠比一般的明星代言合同少。
比如說，彆的明星的代言合同都會規定，如果明星自身出了什麼重大醜聞，會影響公司形象，那麼就可以解約。
像這樣的，已經是常規合同條約。
這兩份合同上麵卻絲毫沒提到。
解約條款非常簡單，基本上隻要對方不觸犯刑法，就不可能違約。
洛斐知道自己大哥打的什麼算盤。
那時候他大概已經猜到自己在公司地位不保，所以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為自己的小情人爭取足夠的利益。
當然，他大哥大概也沒想到。
他被免除洛氏集團總裁職務的新聞前腳爆出，後腳那兩個小明星就開始避不見麵。
“走吧，下班了。”洛斐沒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他轉身朝辦公室外走去，秦汐連忙跟了上去。
她的辦公室在隔壁，東西都放在隔壁。
“洛總，那我今天就先回去啦。”
秦汐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朝他點了點頭：“拜拜。”
她還約了陸青旭晚上吃飯。
秦汐想著，看了眼時間。
竟然已經晚上八點！
她完全沒注意，現在竟然已經是晚上八點。
秦汐是那種，學習不管再認真，也要按時吃飯按時起床的人。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家。”洛斐也停下腳步。
他就站在秦汐辦公室門口看著她，就像忙碌的小蜜蜂一樣把東西簡單規整。
然後背好她的雙肩小包。
——看起來真的就是個學生啊，認真又單純，看起來還軟軟甜甜的。
可是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卻又是那樣勇敢，即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真是矛盾又複雜的人。
“不用啦。”秦汐擺擺手，衝他笑：“謝謝洛總，我家住得很近，走路回家幾分鐘。”
洛斐沒有堅持。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秦汐一眼。
A市的房價年年新高，洛氏集團差不多在市中心的位置。
走路幾分鐘之內的公寓，全都價值不菲。
一套房，或者是普通人家幾輩子都賺不來的。
秦汐是孤兒。
這個洛斐上輩子就知道。
據說她從未見過的父母給她留下一筆錢，足夠她可以衣食無憂到大學畢業。
但是要在A市市中心，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買房子。
恐怕是不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