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的意思的，罰他們幾個明年乾最終的活兒，挑大糞怎麼樣？”
戚玉秀眨眼，說：“這個大隊定吧。”
大隊長聽到戚玉秀這麼好說話，微笑點頭：“你覺得行就好。那你娘家……”
戚玉秀立刻正色說：“大隊長，我這邊是同意的，但是我爹娘那邊，我是堅決不能管的，更不會去勸。他們怎麼鬨，我都得拍手叫好。這個事兒我是堅決不能攔著，要不然，他們以後還會為我出頭嗎？他們這是為了我好，我不能拎不清的。”
她苦笑一下，又說：“再說，我就算是說啥，也未必管用的。”
大隊長：“……那倒也真是。”
戚玉秀：“所以，我真管不了。”
大隊長：“那他們什麼時候走？”
戚玉秀更無辜：“我不知道啊，他們都沒住在我家。”
提到這個事兒，大隊長更是沉默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說才是。果然這歲數大了，就啥事兒都能見著。咋就還能遇見這麼奇葩的事兒，怪事兒年年有，今年特彆多啊。
戚玉秀又補充：“他們說要給我省糧食，除了幾個孩子，大人也都沒再我這邊吃飯。”
大隊長：“……”
人隻要活的夠久，就什麼都能遇見。
他想了想，擺手：“行了，你去上課吧。”
戚玉秀：“哦。”
她一進門，就感覺大家立刻呼啦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都偷聽了多少。
二嫂子沒忍住，低聲問：“這個人美心善……”
戚玉秀微笑：“是我。”
薑粵說了一次，她就記住了。
這一次，終於用上了。
驕傲。
二嫂子看著戚玉秀這張偏黑的臉，默默的移開了視線。
你未免也太過自信。
上課的時間總是很短暫，雖然昨天沒有來，但是小寶珠他們倒是沒有接不上的感覺，周知青十分的欣慰，他倒是不管村裡那些的亂七八糟的事兒，隻是再三的跟戚玉秀說：“明年一定要送他們上學，他們天分這麼好，不上學太可惜了。”
周知青是個好人，但是就是為人唐僧了一些。像是這個話，他幾乎是隔幾日就要跟戚玉秀說一下，生怕戚玉秀沒有放在心裡。好在戚玉秀每一次都認認真真，十分慎重的答應。
“田大媳婦兒，你出來，我們談一談，我家小子……”
這是孫二狗他老娘，彆看做錯事兒的是幾個大老爺們，但是他們的家人可沒有什麼自覺，一開口占著長輩的款兒：“要說起來，我們跟田家也是有點親戚關係的，這事兒你不能追究。”
小寶珠這個老太太叭叭叭的口水都要噴出來，拉扯了一下哥哥，在他的耳邊不知道嘀咕了什麼。
旁人都在圍觀，根本沒在意，但是小寶山已經匆匆忙忙的跑掉了。
孫二狗的老娘還在頤指氣使，就看一個小孩子像是小火車頭一樣撞過來，給老太太生生撞了一個踉蹌。
孫二狗老娘：“我的娘咧。”
戚大寶：“不許欺負我二姑！”
他身邊的幾個小孩兒也是一樣的凶悍，最小的戚三寶手裡還拎著一塊石頭。
“真是沒想到，你們村子竟然這個樣子，一個個的都不是人啊……”同時過來的，還有戚玉秀的老娘，這老太太上來哭嚎，一把拽住了孫二狗老娘，正老太太掙脫開，就見頭發都被薅下來一撮兒。
“你欺負我閨女，我讓你們欺負老實人，今次這個事兒，彆想完啊……”
彆看戚老太長得瘦，但是這人戰鬥力可真是杠杠的。
大晚上的，二賴子幾個人雖然被打的鼻青臉腫，但是大家畢竟沒看到現場，但是就看戚老太這麼薅人揍人，大家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一個個女同誌都摸著自己的頭發，往後縮頭。
孫二狗他哥上來幫襯，老太太直接就照著關鍵位置踢過去。
“啊！！！”
這撕心裂肺的叫聲。
這下子，這些男同誌也默默的退後了。
這老太太，不是一般的老太太。以前村裡人都覺得戚玉秀這人挺凶悍，現在看了戚玉秀的老娘，才覺得戚玉秀是多麼的內斂。
戚玉秀倒是不管那些，不幫忙也不拉架，這真是讓人覺得又有點奇怪。
但是戚玉秀很隨意的跟身邊的二嫂子說：“我要是再幫忙，他們就完了。我爹娘他們用不上我幫忙的，我不是幫忙，是添亂了。”
二嫂子：“……”
戚老太領著三個小孩兒，以一己之力乾翻了那對母子。
不僅讓他們老實，也讓彆人徹底老實了，回去的路上，戚玉秀問：“你們怎麼給人招來的？”
小寶珠驕傲挺胸：“我說我明早的饅頭，給他們吃。”
小寶山趕緊補充，“我說，我也給。”
戚玉秀：“……怪不得。”
怪不得，這幾個衝過來的這麼快。
第二天早上，小寶珠和小寶山果然是把自己的大饅頭給了戚大寶，戚大寶一甩，十分豪氣：“以後再有這樣的好事兒還叫我。”
寶山寶珠鄭重點頭，十分的認可：“可以。”
三個小孩兒彼此交換了眼神兒，嗯，是可以做交換的人。
戚家人在他們村子住了五天，這五天，可謂是人仰馬翻，不僅僅是小偷四人組人仰馬翻，就連老田家也是人仰馬翻。
他們一家子早上六點就能坐在門口罵人，一天不間斷的，從早到晚，七點多了，天都黑了，他們還不消停。至於老田家，走是不可能走的，反正就是不走。
他們家不想管飯，但是他們自家不能不吃，這家人簡直厚臉皮到了極點。
他們鬨得厲害，村裡人真是看了一場戲又一場戲。
而且這家子老的混不吝，小的竟然也厚臉皮，讓人真是沒轍了。到最後，終於一家賠了三十斤玉米，這才算是消停了。可是大家可不知道，他們是多麼的身心俱疲。
這才五天，四家呢。
家家戶戶都差點瘋了。
而戚老頭戚老太對這次的出手十分的滿意。
畢竟，戚玉秀是承諾了要來的補償，她不要。
所以他們一家子作了一大通，拿到了一百二十斤玉米，還拿到了戚玉秀承諾的五斤大米和錢。
就這，還包括了戚大姐給的一塊料子。
戚老頭和戚老太等人真是滿意極了，臨走之前，戚老太拉著戚玉秀的手，說：“秀兒啊，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你儘管叫我們。”
戚玉秀：“好。”
戚老太得了這個話，十分滿意。
“你說這樣的好事兒，怎麼不多點呢！”
“哎呀二姐，我們也不是希望有人來你家偷東西哈，但是隻要有這樣的事兒，你儘管說，嘿嘿。我這做弟弟的一定幫忙。”
戚老頭：“你們村裡的壞人真實太少了啊！都不夠我們發揮的！”
趕巧兒大山媳婦兒過來，碰見這一出兒，真是無言了。看他們這個語氣，是巴不得有人來戚玉秀家找茬兒的，這樣他們就能得到好處了。這，什麼人啊！
戚玉秀：“我送你們吧。”
戚老頭：“這倒是不用。”
他一本正經：“來前兒的車票，你給報銷了。”
戚玉秀：“好。”
這頭兒大人這樣，那一頭兒，小孩兒也是一樣，戚大寶戚二寶戚三寶三個小孩兒握著小寶珠小寶山的手，說：“以後被人欺負了，一定要聯係我們啊。我們來給你們出頭。”
小寶山小寶珠：“哦。”
戚大寶的口水哧溜兒一下，笑嗬嗬：“我可以幫忙。”
白麵饅頭真好吃。
小寶珠：“表哥再見。”
“隻要給我們準備吃的，我啥都能乾哈。”
小寶珠：“哦哦。”
大山媳婦兒：“……”
她也是個喇叭花，今天這一出兒，立刻就被傳了出去。
這幾天，戚家人在，有的人看了好大一場熱鬨，比看電影還有一絲；有的人身心俱疲，恨不能立定成佛；還有的人瘋狂鬨心，恨不能直接撞牆。
眼看這家人終於要走了，真是差點放鞭炮慶祝了。
不過這件事兒的後遺症特彆的好，最起碼，誰也不想來戚玉秀身邊找茬兒了。這田大媳婦兒的娘家是把“找茬兒”當成生意再做，這誰抗的了啊！
惹不起。
他們不怕惹事兒，恨不得被人鬨事兒，這是乾人事兒？
二賴子幾個沒有被送到公安局，但是他們結果也不是很好了。他們幾個本來在村裡就是有點人品不好的，偷雞摸狗是有的，偷蔥拔蒜也是有的。
所以雖然戚玉秀他們這一波放過了他們，但是還有彆的“苦主”。
而且，相比於其他人，他們是真的很打怵跟戚玉秀家打交道了。
挨打的當天，二賴子幾個還想著，等他們沒事兒了一定要報複，然而這被揍得得在炕上躺至少半個月。而後續事情也越來越大，戚玉秀的娘家胡攪蠻纏的凶悍；自家也埋怨的不行。
這是家外鬨，家裡也鬨。
他們這下子更是不行了。
說到底，他們也不是什麼了不得大惡人，隻會偷雞摸狗的小賊，這一下子就徹底啞了火。四家人，三家都在鬨分家，以二賴子家鬨得最狠。
光是自家這點爛事兒已經讓人一頭包了。
至於報複……沒那功夫了。
不過經此一事，戚玉秀家還真是一下子就名聲大噪。不過名聲雖然大，戚玉秀卻不在被討論的範圍內。其他人太有存在感，襯托的第一天打人的戚玉秀相當沒有存在感。
這件事兒，直到好幾年後，還是本地傳奇之一。
戚玉秀也委實過了點清淨的日子。倒不是說誰偷東西不偷東西的，而是，大家說話都客氣，生怕戚玉秀給她爹娘弟弟招來。這家子不要臉啊。
惹不起。
不過現在，大家還忙著看這件事兒的後續呢。
分家啊，其他被小偷小摸的家庭找賠償啊，還有一些七七八八，倒是讓戚玉秀在這件事兒裡神隱了。
戚玉秀送走了他爹娘，心情也很不錯，她自己都感慨：“這樣的事兒如果再多幾次，我看老戚家都能發家了。”
小寶珠：“這倒是……不能的吧？”
戚玉秀看著小姑娘歪著小辮子，笑著說：“我逗你玩兒呢。”
小寶珠揚著嘴角笑眯眯，戚玉秀看著閨女的小模樣兒，又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說：“你還真是肉呼呼得了。”
明明三個小孩子都是一樣的吃，但是小寶珠卻變化最明顯，白白淨淨，又肉乎乎的，看起來真是很像是工人家庭的小孩兒。
小寶珠認真：“小孩子長肉肉才健康。”
戚玉秀點頭：“嗯，長肉肉，晚上給你們衝牛奶。”
小寶珠一聽，眼睛亮了，她最喜歡喝牛奶了。
她在大姨家喝過麥乳精，她覺得那麼金貴的麥乳精，卻不如牛奶一點好喝。每天晚上喝牛奶，是小寶珠一天最幸福的時間之一。
“每天喝牛奶，小寶珠就變白了。”
小寶珠：“媽媽，姥姥問我為什麼白淨了。”
戚玉秀一怔，不動聲色問：“那你怎麼說的？”
小寶珠驕傲：“我說我不出門了，就變白了。”
戚玉秀點頭，心道他家小孩兒還是精明，又說：“你姥什麼時候問的？”
小寶珠：“就是第一天。”
小寶珠：“姥姥還問我能不能吃飽，我說還行。”
戚玉秀不曉得她媽問這些乾啥，不過倒是不太擔心。她還是很了解他爹娘的，他們雖然偏著小弟，但是倒是也不至於一下子把他們薅禿了。
他們也清楚，做事留一線。
正是因此，他們雖然偏心，但是又不過分，所以還能保持一些該有和諧。
戚玉秀摸摸閨女的頭，說：“你做的很好，很懂事兒了。”
小寶珠立刻翹著嘴角笑了起來，等到湊到自己的哥哥弟弟麵前，小姑娘又小得意的叫：“媽媽表揚我了。”
寶山點頭：“嗯嗯，你最乖。”
小寶珠懷疑哦，哥哥敷衍她。
戚玉秀看著幾個小孩兒，笑了出來，她說：“今年過年分了肉，給你們包餃子吃，好不好？”
一聽這個，三個小吃貨立刻都竄頭，一個個眼睛亮晶晶，十分的高興：“好！”
小寶珠吞咽口水，說：“餃子最好吃了。”
戚玉秀：“咱們包白菜餃子，過年吃白菜餃子，明年有百財。”
小寶樂著急：“那什麼時候分肉肉？”
戚玉秀：“快了吧，這幾天應該快了。”
算一算日子，也是這幾天了。
再拖一拖，如果更冷的天氣，那就不方便了。
幾個小孩兒眼睛亮晶晶，念叨：“希望快一點，快一點殺豬，快一點過年。”
戚玉秀家早就開始準備過年的東西了，因此年底倒是不忙碌，不過有的人家倒是更忙碌了起來。像是老田家被戚家人來折騰了一頓，更是惱火的不行，就連柴火都用的多。這幾天也不管，就把孩子攆出去撿柴。
不過其實啊，他們嘴上是說戚家來住的關係，但其實，就算是戚家人沒來，他們家也是這麼個操作。
戚老太壓根就不把幾個孩子當回事兒的。
女娃娃，就該多乾活兒啊，不多練習乾活兒，嫁到婆家也要被說他們田家不會教女的。
再說，女娃娃怎麼能不為家裡多乾活兒？
這是田老太的邏輯，也是田老頭的想法，不過田老頭不用說，田老太自然就衝在最前邊了。以前的時候招娣看不清，但是重來一次，不是小孩兒，看得清了。
她以前總是能看見她奶她媽刻薄他們，但其實，她爺她爸也根本沒少做，隻不過，他們是男人，不用開口就有人衝在前頭了。他們倒是不用做那個惡人。
但是重來一次，招娣看透了，也會偷懶了。
反正，不管撿多少柴火，他們第二天都要出門再撿柴，偷懶不得，所以她現在該偷懶，也是要偷懶的。
絕不虧待自己。
當然了，在家的時候，少不得還要聽他奶罵人。
大伯母的娘家真是讓她奶氣炸了。
招娣才不生氣，不僅不生氣，還真是看了好大一個熱鬨，更是讓招娣見識到什麼叫混不吝。
果然這個世上有一個詞兒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看著她奶倒黴，真是太令人高興了。
不過讓招娣沒有想到的是，偷東西的竟然是二賴子那群人，上一輩子，他們一直不知道到底是誰害了大伯母他們家，不過八幾年的時候，有一次嚴打。就是這次的這幾個人，他們在那一次吃了花生米，徹底去見了閻王。
她一直都沒往一起聯想，但是這次才發現，原來真的有預兆。
隻是這一次，他們受到了巨大的教訓，也許，也會走上不一樣的道路。
招娣想，果然啊，重來一次，一切都不一樣了。
每件事兒，都可能變化。
想一想，她還挺高興的。
有變化，她可能就不會像上輩子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