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4(1 / 2)

兩位姨娘把絲線反複檢查幾遍, 搖頭道:“沒錯,就是四種顏色。”

“錯了, 分明是六種顏色。”林淡把絲線拿過來,分門彆類地擺好, 濃綠一束、深綠一束、中綠一束、淡綠一束,又拿起另外兩束,徐徐道:“這種顏色介於濃綠和深綠之間,這種顏色介於中綠與淡綠之間,區彆那麼明顯, 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見兩位姨娘木愣愣地搖頭, 她便拿出一塊白色繡布,把絲線擺放上去當做參照, 見她們還是分辨不出,又把濃綠的絲線鋪在下麵,把介於濃綠和深綠之間的絲線放在上麵, 如此, 二人總算看出一些微乎其微的差距, 再要細觀卻又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真的有一點小差彆, 對嗎?”三姨娘不確定地看向四姨娘。

“是吧?”四姨娘答得十分勉強。

林淡扶額, 有些想歎氣。自己都認不全這些顏色,還怎麼來教導她?兩位姨娘也太不靠譜了。

然而很快, 兩位姨娘竟欣喜若狂地笑起來, 驕傲道:“我們原以為咱家淡兒資質平平,如今再看卻並非如此。淡兒你可知道, 於刺繡之道上,繡技固然重要,但配色也是重中之重。再簡單不過的圖案,隻要稍微增添一些色彩,就會變得全然不同。你方才指給我們的那些顏色,尋常人根本辨彆不出,由此可見你天生就對色彩的濃淡極其敏感,在配色一道上,也會比旁人更得心應手。這種天賦是萬裡挑一的,連孟思亦遠遜於你。今日我們便為你示範一下色彩在繡作中的運用。”

兩位姨娘分彆在繡布上畫了兩朵五瓣花,用深淺不一卻同屬一個色係的絲線繡了一朵,又用單色絲線繡了一朵,讓林淡對比效果。單色五瓣花固然可愛,但與多色五瓣花比起來卻平淡很多。

多色五瓣花是用同一種色係的絲線繡成,花瓣的小尖透著一點粉白,慢慢又變成水紅,延伸至花蕊時已變成微微透著一點紫的絳色,濃淡不一的色彩一層一層渲染,一層一層鋪排,幾乎找不到半點下針的痕跡。

分明是如此平凡的圖案,如此簡單的繡工,增添一些色彩的變化後卻能帶給人絢麗之感。林淡盯著兩朵花看了許久,了悟道:“姨娘,我明白了,配色是繡作的神魂,配色運用得好,再平凡的圖案也能煥發出光彩。我定會好好學習繪畫,好好學習色彩運用。”

“大善!這裡有些畫作,你先學習臨摹,然後再自己學著畫,想畫什麼畫什麼,慢慢就能把畫技練出來。”兩位姨娘交給林淡幾本圖冊,這便出去做活了。

圖冊裡收錄了幾幅孟思的作品,均是水墨圖,小橋流水人家,一葉扁舟順流而下,看上去很有意境。林淡原打算臨摹她的畫作,提起筆卻久久無法動彈。這些畫作應該來自於孟思的記憶,她發現了生活中的美,並把它們印刻在心底,回到家後再用畫筆勾勒出來。

可林淡沒有記憶,她能在腦海中看見的東西,全是原主留給她的殘卷。她發現不了生活中的美,也無法憑借想象把它們描繪在紙上。她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她隻有現在。

她始終沒法下筆,呆愣良久才把圖冊合上,照著花園裡盛開的一朵牡丹花勾描起來。她隻能把眼前看見的景象照本宣科地畫下來,陽光的折射,陰影的漸變,色彩的明暗,她都原模原樣紀錄在紙上,用一支畫筆,三種原色,調和出無數深深淺淺的色塊,一一點綴塗抹,慢慢堆砌成形,卻並不知道自己的作品是何等驚世駭俗。

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翠蘭,眼下已是目瞪口呆:“姑,姑娘,您畫的牡丹花跟真的一樣!”

林淡盯著畫作看了一會兒,搖頭道:“若是將它還原為繡品,至少需要一百多種顏色。據我所知,市麵上的繡線最多隻有三十幾種顏色,還是不行。”

“不不不,姑娘您可說錯了,很多繡娘都隻買白色繡線,完了回家自己染。您若是想把這朵花繡出來,我們可以自己來染色,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會的。”翠蘭連連擺手,表情激動。她真的被自家姑娘的畫技驚住了。在林家繡莊浸淫多年,她自然明白一個頂尖繡娘應該具備哪些品質,精湛繡工隻是其一,另外還需絕佳的畫技、精妙的構圖、準確獨特的配色,再添一點巧思。

自家姑娘繡技隻是一般,卻於畫技、構圖、配色、巧思上,擁有獨一無二的天賦。隻要再給她一些時間,把繡技練上去,她一定能超越孟思!翠蘭起初還對林淡不抱希望,但一日一日地看下來,她已完全改變了想法。

林淡自始至終都對自己很有信心,拿出一張白紙,邊寫邊道:“好吧,除了繡技、繪畫、配色,我如今又多了一項技藝要學。”她手腕翻飛,寫下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染色。

從這天起,林家又多了一項花費,那就-->>

是購買染料。市麵上的染料頗為昂貴,張惠咬牙變賣了一些嫁妝,整車整車地買回來。她也不知道這些花費值不值得,更不知道女兒能不能成才,但心裡有一個念想總是好的。

就這樣,林淡過上了比以往更忙碌的生活,當她回過神來時,大半年已經過去了,柴房裡的木樁接連三四個月沒被浪費。無需宣泄,她已能靜下心來坐上一整天,繡技突飛猛進。

這日,她路過花園,聽見隔壁傳來熟悉的劈砍木樁的聲音,不禁有些好奇,想也不想就躍上牆頭,往下看去。隻見杜如鬆正舉著一把大刀劈砍周身的木樁,腳步騰挪、身影變幻,武功竟然十分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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