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信侯夫人緊緊抱著女兒, 想哭又怕嚇著她,隻能憋著。倒是劉玉潔看清屋內的滿地狼藉,明悟道:“母親,我是不是又瘋魔了?我身上還戴著您去含光寺求來的羅漢玉佩, 怎麼會呢?我,我頭疼!”
剛說了兩句話,劉玉潔便抱住腦袋呻.吟起來,仿佛又要發瘋。
其餘人全都躲得遠遠的, 包括這院子裡伺候的丫鬟, 唯獨那位表小姐上前幾步, 憂心道:“嫂嫂, 您先前好嚇人啊, 拿起剪子四處亂紮, 傷了我倒是沒什麼, 傷了自己可該怎麼辦呀?”
她話音剛落,忠勇伯夫人就尖叫起來:“怎麼還動起刀槍了?萬一這些仆婦沒把她看住, 讓她跑去外麵了可怎麼得了!不行,親家母, 你今天一定要把她帶回去,我們家可經不起這樣折騰!”
本就心煩意亂的劉玉潔越發感到頭疼,剛恢複清明的眼眸很快就變渾濁了,內中閃現著瘋狂之色, 身體更是一陣一陣地抽搐, 翻著白眼吐著舌頭的模樣十分駭人。
莫說忠勇伯府家的人避她如蛇蠍, 就連永信侯夫人都嚇得直發抖。
見此情景,林淡漫步上前,用佛塵拂了拂劉玉潔的腦袋,隻一瞬間,劉玉潔扭曲的麵容就恢複了恬靜,仿佛剛才那個幾近瘋魔的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好厲害的仙法,竟隻輕輕一掃就把邪祟驅走了!”站在門外的幾名仆婦忍不住小聲驚歎。
忠勇伯夫人和二公子也對視一眼,然後從彼此的瞳孔中看見了深深的敬畏。越是地位尊崇的人,對鬼神之事越是篤信,家裡總會供奉幾尊菩薩,時不時參拜,祈求保佑。那含光寺就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受到了眾人的推崇,然而,即便世人把含光寺的靈性傳得神乎其神,仿佛他們才是仙家正統,在林淡這實實在在的仙術麵前,卻也輸得一塌糊塗。
忠勇伯夫人垂頭看了看自己從含光寺請來的據說是開了光的佛珠,又看了看兒子腰間佩戴的觀音玉佩,再聯想到這些東西都壓不住兒媳婦體內的邪祟,一顆心就完全偏向了林淡。論起斬妖除魔,終究還是這位仙長更厲害一些!
震懾住了眾人,林淡才徐徐開口:“這位善知識體內陰氣太重,還需服用一些純陽丹,以增加陽氣。陽氣一重,那邪祟自然而然便不敢近身,日後隻需靜養就能保得一生平安。”
永信侯夫人對林淡已是百分百信任,連忙點頭道:“好好好,多謝仙長賜丹。”
林淡擺手道:“那丹藥我早已用完了,可否騰出一座帶膳房的院落,讓我現下就煉製一些。”話落去看忠勇伯夫人。
忠勇伯夫人哪裡敢忤逆這位活神仙,連忙命人騰空了隔壁的院落。
林淡請求二公子派人把守各個要道和門戶,嚴禁閒雜人等入內,對方也一一點頭答應。
唯獨那位表小姐笑得十分勉強,再三詢問林淡能否真的把邪祟驅走。
林淡深深看了表小姐一眼,然後甩著佛塵進入小院,並未答複一字半句。她向主家要了一碗豬心血、一瓶蜂蠟、一碟朱砂,主家二話不說就給她去找,還專門殺了一頭豬,接了一碗心頭血,對她的態度可謂是有求必應。
進入膳房後,姚碧水小聲問道:“林姐姐,您真的會煉丹嗎?”
“煉什麼丹,不過炮製藥材罷了。來之前我雖已猜到這位劉小姐的病情,然而開藥的時候卻還是得根據她的脈象做出一定的調整,不能像治療永信侯那般隻管下猛藥,所以我帶來的藥材有的能用,有的卻是不能用了。”
林淡一邊說話一邊把豬心血和酸棗仁一塊兒倒進燒熱的鍋裡煸炒,徐徐道:“若要讓藥材發揮最大的療效,還需經過特殊手法的炮製才行。如今市麵上的藥材,炮製手法非常拙劣,所以須得我自己動手。這個過程,與煉丹有異曲同工之妙。苗苗,你且看好了,這酸棗仁唯有與豬心血一起炒製過後才焦脆易碎,並且可以增強養心安神的功效,是普通酸棗仁不能比的。”
許苗苗站在小凳子上,認真盯著林淡的一舉一動。
林淡每炮製一味藥材,便要仔細講解一番,末了把所有藥材按照一定的比例研磨成粉,倒入鍋內與蜜蠟一起炒製,又捏成一顆顆丸子,放入一個煉丹的銅爐。
姚碧水不解道:“林姐姐,捏好的藥丸你怎麼又放回爐子裡了?這一燒,蜜蠟就化了,藥丸子不就不成形了嗎?”
林淡笑著說道:“無事,你把外麵那些人請進來,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哦,好。”姚碧水唯唯諾諾地點頭,剛走到門口又問:“林姐姐,外麵那些大夫治病救人用的都是湯藥,因為藥材合水煎煮才能散發藥力。您這藥丸子沒過過水,藥力未曾溶解,真能治病嗎?”
“放心,這藥丸子比湯藥的效果強千萬倍。”對於自己的專業,林淡向來是很傲氣的。
姚碧水見她十分篤定,這才去了。許苗苗拿著一塊抹布,把廚房內的痕跡都打掃乾淨,免得叫人窺視了師父的獨門絕學。
永信侯夫人把林淡的種種神異之處告訴女兒,又言侯爺的暗疾如今已痊愈了,更因此驚動了皇上和瑾親王。
“……你是沒看見,那位仙長隻給你爹爹喝了兩碗符水,你爹爹的病就好了,如今能跑能跳,精神得很!皇上和王爺就在一旁看著,對此很是不敢置信,還把所有太醫找來給你爹爹會診,硬是探不出你爹爹的暗疾在哪裡,還說隻需靜養兩三月,你爹爹就能像以往那般舞刀弄槍、打馬馳騁。今日,你爹爹起得比我還早,在演武場上耍了一會兒大刀,出了滿身熱汗,又用了兩碗雞絲粥,一碗水蒸蛋,胃口可好了!”
劉玉潔滿心都是歡喜,感歎道:“爹爹已經有很多年沒好好吃一頓飯了?真好呀!”
“是呀!所以你看,那位仙長法力非常高深,你這點小問題能跟你爹爹比嗎?她連你爹爹那個半死之人都能救,更何況是你?不過一些魑魅魍魎罷了,她方才佛塵一揮,不就趕走了嗎?”
“是呢。她那佛塵往我腦袋上一拂,我瞬間就覺得思緒清晰了,身子骨也鬆快了,說不出得舒服!”聽多了林淡的神異之處,劉玉潔內心的恐懼早已一掃而空。隻要有這位仙長在,她一定會沒事的!
忠勇伯府的人津津有味地聽著永信侯夫人的述說,對那位仙長自是越發神往,唯獨表小姐撇著嘴,笑得有些譏諷。什麼邪祟?這些愚昧的人還真的以為一個神棍就能解決劉玉潔的問題?做夢呢!
眾人早已等得心焦,得知丹藥煉好了,連忙浩浩蕩蕩地去了隔壁的小院,剛走入大廳就見林淡並指往煉丹爐上一點,幾顆散發著瑩潤光澤的丹藥就噌噌噌地從爐口彈射而出,自動落入她早已準備好的瓷瓶裡。
隻這一手“仙丹躥爐”便令眾人爆發出震天響的驚歎,而永信侯夫人和劉玉潔更是心中大定。
忠勇伯夫人哪裡還記得兒媳婦的瘋態,恨不能跪在林淡腳邊,求她招收自己為信徒。這是真神仙啊,騙子哪裡有這種神乎其神的本事!
“丹藥已經煉好,這位善知識,請您每日吞服一顆,連服半月便能補回流失的陽氣。另外,還請您每日抽.出兩個時辰吟誦《靈寶經》,並保持平和的心態,如此,那邪祟自然不敢近您的身。您體質偏陰,容易被邪物衝撞,即便吃完了丹藥,每日的誦經也不能停下,您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我現在就服藥,謝謝仙長!”劉玉潔被邪祟折磨了大半月,內心的痛苦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自然不敢忤逆林淡的話。隻要能讓邪祟永遠離開她的身體,莫說每日誦經兩個時辰,就算是三四個時辰,她也願意。
她急急忙忙咽下丹藥,連水都來不及喝,隻過片刻就覺得肚子裡湧出一股熱氣,又很快流遍全身,讓她冰涼的手腳變得暖和起來。她把這種神奇的現象描述給母親、婆婆和丈夫,弄得這些人一愣一愣的,唯獨表小姐彎彎的眉眼中暗藏一些嘲諷之色。
這神棍聲勢弄得再大又如何?劉玉潔根本不是邪祟入體,吃再多藥也是白搭!這些人真是蠢呀,輕易便被我玩弄於股掌……表小姐垂下眼瞼,免得目中的笑意被人看了去。
林淡鋪開筆墨紙硯,一邊畫符一邊吩咐:“我再給這位善知識畫一張安神符,每日壓在枕下睡覺,便能避免那邪祟趁夢而入。符紙上的符文完全消失的那一日,便是邪祟徹底被驅除的一日。”
“多謝仙長!”永信侯夫人連忙拉著女兒行禮,眼眶略微潮濕,竟是感激地快哭了。
忠勇伯夫人盯著丹藥和神符,目中滿是垂涎之色。這永信侯府果然權勢滔天,連這等神通廣大的人物也能攀交!對了,永信侯的病既然好了,那他便能再次入朝為官?憑他的從龍之功,職務怎麼著都不會小!
思及此,忠勇伯夫人心頭火熱,竟是再也不敢提讓親家母把兒媳婦帶回去的話。
二公子比母親更識時務,這會兒已經對著劉玉潔噓寒問暖、溫柔撫慰,看也不看那表小姐一眼。
林淡畫完符,又徐徐道:“這邪祟因何找上伯府,卻是有些奇怪,不若各位將生辰八字報予我,讓我來算一算。”
眾人對她的本事早已深信不疑,連忙各自報了生辰八字。林淡掐指推算,末了直勾勾地看向那位表小姐,言道:“忠勇伯府乃武將之家,殺伐之氣濃重,本該諸邪退避才是,又如何會讓一個小小邪祟大肆作亂,卻原來這根子並非出在府中人身上,竟是這位表小姐所致。這位表小姐的四柱八字十分奇詭,年柱文昌,月柱將星,日柱天德,時柱月德童子,主劫煞、十惡大敗,八字分彆為辛醜、壬寅、癸卯、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分彆主養、胎、絕、墓、死、病、衰、帝旺。換言之,這位表小姐乃官傷流水之命,去了哪兒,哪兒便災禍連連,而這位善知識八字屬陰,平日裡又與她待得時間最長,自然會受她的命格影響,被那邪祟趁虛而入。不知你們是否留意,善知識每次病發,都是在表小姐來了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