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不會摧毀一個家庭的。”顧韻林道。
簡悅懿滿眼疑惑地望著他。
“這是我掉的錢。”他解釋道。
……
“所以, 你是在問我, 為什麼不撿走你掉的錢?”簡悅懿問。
他露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這種東西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那你隻要坐在樹上不動聲色, 或是自行離開, 這麼大一筆錢總會有人去撿的。”
“彆的人是撿不到的。”他淡淡地道, “福報不如我的人,就算這筆錢擺在他們眼前,他們也是看不到的。”
“哦, ”她露出了然的神情,“你是不願意讓這600塊錢就此掩埋在紅塵之中吧。”
因為是天人,她諷刺得很隱晦。你不是說你不在乎這筆錢嗎?乾嘛還管它能不能被人撿到?
鬆鼠君已經嚇得在她懷裡發抖了, 姑奶奶, 你怕是不知道天人的厲害!
可顧韻林卻反而嘴角上牽:“你要願意,就讓它掩埋在紅塵之中,也無不可。”
“不用,老天爺這麼給力, 讓我連天人掉的錢都能撿到。我怎麼好意思辜負老天爺的美意呢?”她把錢揣入衣兜,禮貌地跟他道了個再見,瀟灑離開。
反正是他自己讓她撿的!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顧韻林眼裡閃過一絲興味。身為天人,五感遠非凡人可以比擬的, 在他掉錢的那一瞬間, 他就有所察覺了。
和錢比起來, 讓他更感興趣的是, 到底是什麼人,福報竟能強到令天人丟錢的地步?
於是他好整以暇,端坐在丟錢地點附近的高樹上,等著那個福報壓過他的人現身。
等看到簡悅懿出現時,他心裡更驚訝了,她既非是品級比他更高的天人,又非修行者中的大能,她是怎麼讓他丟錢的呢?
簡悅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福報,把天人都驚到了。她走遠一些後,就把鬆鼠君從懷裡掏出來,輕撫著它的後背,安慰它:“不怕不怕,你看,他不是沒生氣嗎?”
鬆鼠君把爪子捏成拳,輕輕捶了捶她的胸口:“你不能這麼諷刺天人的。他們的福報和神通確實很大,但在修行上五蘊煩惱並沒有除滅,一樣是有貪嗔癡的!你知道嗎?有很多天人為積累功德,自願去當佛教的護法。”
“佛弟子祈請他們護持修行前,都會念誦祈請文,而這種祈請文裡麵有一多半的內容都是在稱讚他們如何如何長得好看,如何如何力量廣大!他們就跟人一樣,很喜歡聽彆人讚美他們的!”
“你不讚美也就算了,你還笑話他!”鬆鼠君覺得自己快瘋了!
簡悅懿摸摸它的小腦袋:“放心,這麼嫉惡如仇的天人是不會隨便殺生的。而且,你說錯了一點,他們是沒什麼嗔心的。即使阿修羅界的眾生去攻打天界,天人們也無法升起戰意,必須到一處花園裡進行某種儀式,才能激發嗔心。”
說完,她自己都愣住了。她怎麼知道這個的?
鬆鼠君也一臉詫異地望著她,然後,用力鼓掌:“果然不愧是我鬆鼠大魔王的主人,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簡悅懿正感到疑惑,小鬆鼠的話她也沒仔細聽。
她回到寢室時,發現顧麗麗也已經回來了。後者把平時紮好的馬尾放了下來,用長發掩蓋住被她扇過的那半邊臉。可就算如此,行走之間,卻依然有隱約的紅腫從拂動的發絲間顯露出來。
顯然顧麗麗中午吃的那一記巴掌,讓她很是不好過。
她看到簡悅懿後,第一反應就是瑟縮了腦袋,用手去捂紅腫的那邊臉。
但見對方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並不理會她,這才安了心。
或許這個顧麗麗真是個欺軟怕硬的,隔了一會兒,她竟小心翼翼地討好似地把她買的那袋鹵碎肉渣遞了過去,問簡悅懿:“你……要不要來點兒?”
簡悅懿這才從沉思中醒過神來。她搖搖頭,沒說話。
“那個……中午那件事……對不起啊……”
顧麗麗不說話還好,一說,簡悅懿就產生了一種荒誕感。她問:“中午是我打了你,不是你打我,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
顧麗麗完全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一下子就尷尬起來。
“你應該感到抱歉的,是那個被你撞壞了暖水瓶,腳又被燙了的老師。你該對她說對不起。反正她就住在這棟宿舍樓裡,你要道歉也不用走太多路。要不然,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現在就去和老師說‘對不起’?”
簡悅懿的語氣很是咄咄逼人。
嚇得劉文秀都趕緊去拉她,還附耳問她:“你瘋了?中午你才跟我說過,像這種心理變態的,萬一投毒怎麼辦?現在你不怕她投毒了?”
簡悅懿看了她一眼,我跟你又不一樣。我五感那麼敏銳,她們在寢室裡商量的壞招兒,我都能聽到;她們投了毒,東西味道不對我也能聞到。我有啥好怕?
顧麗麗被她那樣子嚇到了,又縮了縮脖子:“我……我不好意思去……”
“你是不好意思去呢?還是怕賠錢?”簡悅懿問,“你要是怕賠錢,沒關係啊,你可以跟老師商量,讓你分期付賠款,一個月賠一部分。那樣既不會影響你的正常生活,又可以把老師心頭憋的火給消了,物質上、精神上的損失都賠償了,你不覺得挺好的嗎?”
顧麗麗囁嚅地道:“……哦……”
“還不快去?!”看著她木呆呆地立在原地,簡悅懿就覺得火大。
“哦哦,好!”顧麗麗嚇得飛奔出了寢室。
劉文秀歪了歪嘴,然後無語地吐了口氣,下了個結論:“看來有人就是欠收拾。”
***
簡悅懿在韻古齋偶遇教育部副部長,且順利向後者提了建議之後,本來坐等各高校組織學生進行政治學習。可她第二天上完課,又遇到一件學生對講師不尊重的事。
當時,她上完課經過主教學樓,眼角餘光掃到樓側麵的旮角,發現有兩個男生正堵著一位男老師。
雖然離得遠,但她依然把他們間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老師,你這樣讓我們兩兄弟真的很不爽。”
“我們也是要麵子的好不好?你在班上點名批評我們,說我們交上來的作業,錯的地方是最多的,你讓我們以後怎麼在班上混?”
這兩個人說話痞裡痞氣,讓簡悅懿不由皺了眉頭。一眼望過去,卻見二人穿著牛仔喇叭褲,套著花襯衫,一副時下最流行的打扮。
但這打扮在這個時代是被視為極不正經的,隻有街頭混混才會作此打扮。這是國內引進了羅馬尼亞、阿爾巴尼亞、越南等國的電影之後,一些年輕人受了這些外國電影的影響,悄悄將褲腿放開,以示對那曾經無比壓抑的十年的一種叛逆。
這種服裝才出現時,街頭上的大媽大爺們對此特彆難接受,覺得小年輕們不學好,偏要去學資產階級腐朽思想。有些激進的,甚至會拿把剪刀把喇叭褲腿給你剪爛!
不過,清大校園裡怎麼會出現這種打扮的學生?
老師滿臉畏懼,連忙解釋:“那個不是點名批評,也不是針對你們,我隻是說,我們可以有另一種解題思路。我……我隻是給你們一個建議……”
“狡辯!點名批評就是點名批評!你批評了還不敢承認了是不是?”
另一個威脅性地問老師:“我挺好奇的,老師你在77年之前有沒有被剃過陰陽頭?要不要咱們兄弟再幫你剃一個?”
那名老師頓時被他們嚇得臉色慘白。
剃陰陽頭是極具侮辱性質的事。是以前為了讓被鬥的知識分子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輕易被人認出來他(她)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而將他(她)左邊的頭發全剃掉,僅留右邊頭發的一種發型——隻是因為黑五類都屬於□□分子。
簡悅懿聽不下去了,揚聲喊了一句:“老師。”
那兩個喇叭褲學生同時眉頭一皺,扭頭去看,到底是誰敢來管他們的閒事,誰知入目的卻是一位俏然站立在遠處,眉目如畫的少女。
兩人又同時看愣了神。
少女粉麵嫣然,美得不染一絲凡塵的氣息,仿若古代仕女圖裡的女郎走下畫卷,穿上了現代服飾一般。
她微笑著衝他們身後的老師打招呼:“老師,原來你在這兒啊,我找你好半天了。我有一道題不太懂,可以向您請教嗎?”
男老師不敢答話,反而先拿眼神去瞅喇叭褲學生。
看到男老師膽小如鼠的樣子,兩個喇叭褲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討好地望向簡悅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