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哥是家裡這一房唯一的男孩,有一間單獨的小屋居住。不像她跟簡春莉需要同住一屋。
她把她哥拉進他那間屋,直白地問道:“哥,你有什麼打算?”
簡曉輝卻滿懷期待地望著她,說:“大妹,我去念大學前在公社那邊呆久了,就發現領導們有個共同的毛病,就是怕人鬨。就算有些命令下得沒毛病,但要是有人一直鬨一直鬨,領導也有很大可能會收回命令。我就是個普通人,沒錢沒權沒名的,誰會把我當回事兒啊?大妹,你看……”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名額是衝著她的麵子才批的,他希望她能夠為了他出麵。
但她卻問他:“哥,你信不信我?”
簡曉輝迷惑了,不明白這事跟信不信她有什麼聯係。
雖然事發突然,簡悅懿沒想到簡春莉會用那種損敵一千,自傷八百,把自己的後半輩子全搭上的招數。
但越是這樣,她要收拾她不是越簡單嗎?
現在,她已經在白鐵栓心裡埋了顆種子。隻等他回去一夜輾轉,在難眠的夜裡,用負麵思想把這顆種子澆灌發芽。明天,她就能再把簡春莉往死局裡推一把。
而在這之前,她得先幫她哥把心結解決。畢竟他現在已經是自己人了。
於是她問她哥:“你信不信我?”
“啊?”她哥沒明白。
“等高考一恢複,工農兵大學生就不值錢了。就算你念的是清大,就算你讀書期間日以繼夜地努力學習,但畢業的時候,彆人隻要看到你是工農兵大學生,就一定會低看你。”她誠懇地
道,“哥,你要是相信我,你就跟著我一起參加高考。我會給你補習的,而且我保證你能被錄
取!”
簡曉輝沉吟片刻,說道:“大妹,我對你的實力倒是相信。可我是個什麼水平,你也知道,我就怕我是爛泥巴扶不上牆!”
“你有什麼好擔心的?萬一她真的把名額拿走了,我不是還有一個嗎?我那個讓給你就是了。你進可參加高考,退可保送就學。不管怎麼樣,都是穩的。”當然不可能有萬一。給豬給狗,都不可能給簡春莉!
“那你怎麼辦?”
“我?能拿到更好的,我還非要逼自己以次等身份就學嗎?”她自信滿滿。
那種因自信而洋溢出來的耀眼光芒,閃花了簡曉輝的眼,讓他瞬間也熱血沸騰起來。他一拍桌子:“好,大妹,我全都聽你的!你讓我怎麼學,我就怎麼學!”
簡悅懿的自信並不是毫無原因的。當年,作為考入清大的學霸式人物,她也曾對一些據說競爭特彆慘烈的年份的高考試題,以及恢複高考那年的試題產生過興趣。
網絡年代,幾乎任何資料都能在網上找到,她就索性全搜出來做了一遍。
依舊是超出清大當年錄取線很遠的高分成績。
這令她對自己分外滿意。
不過,所有試題當中做起來最輕鬆簡單,甚至讓她覺得自己得把水平降低到小學生程度去寫答案的,就是恢複高考那年的試題了。
這也沒辦法,十年特殊時期期間,所有的學校都停課了,大家全都在搞運動、鬨革命,誰還能有多少墨水?國家都隻能降低要求,隻期望考生能具備基本知識,也就行了。
於是恢複高考那一年,不管是文科還是理科,統共都隻考了四科。考題也簡單得史無前例。
比如語文,總共就三道題。作文就占了80分,給的是《難忘的一天》這種小學生常見的作文命題。剩下的20分,一半是詞語解釋,一半是翻譯一段簡短的文言文。
也就是說,你隻要會寫作文,基本上都能過關!詞語解釋也都是最常見的詞語,諸如“誹謗”、“居心叵測”之類的。唯一隻有翻譯文言文這種考題稍微難點,用來拉開考生的考分,分數還隻占10分這麼少。
所以,簡悅懿真沒有誇大其辭。讓她來教她哥,她哥要考不上,她這個清大畢業生才真該自絕以謝天下。
當天晚上吹燈歇下後,簡春莉在床上輾轉難眠,忽然出聲問:“姐,你睡了嗎?”
簡悅懿沒理她。
隔了一陣,簡春莉小聲地啜泣起來:“姐,你彆誤會我。你的名額我肯定是不敢動的。我隻是……隻是想活……”
“想活就可以隨便毀掉彆人的人生?你做這事之前,為什麼不問問大哥,他之前念的那所大學學藉是否還給他保留著的?你搶了他的名額,他又還能不能回得去那所學校?”簡悅懿怒氣騰騰地問道。
被一頓搶白,簡春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囁嚅著解釋:“姐,我真沒想這麼多……我以為……”
簡悅懿打斷道:“我不想聽你解釋!我現在一看到你就覺得很煩、很討厭!像你這種隻知道從彆人那裡榨取成果的人,不管你有多倒黴多慘,你的行為也隻是在一點一滴消耗彆人對你的同情心!明天,我就把這事兒告訴爺奶,你的事兒我不會再管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簡春莉徹底嚇傻了,從床上連滾帶爬跳下來,“撲嗵”跪到地上一路膝行到她姐床邊:“姐,你可不能不管我!你不管我,我就死定了!”
簡悅懿隻是冷笑一聲:“那你就去死吧。”
瞬間,室內一片安靜,某個人骨子裡的恐懼與害怕卻快速地在空氣中漫延起來。
“哇嗚嗚嗚!!”震天價的哭聲突然響徹夜空。
半夜三更大吵大鬨,這不正給了簡悅懿發作的機會嗎?她翻身而起,毫不客氣地一腳把她踹翻在地:“你自己鑄成大錯,還好意思半夜大鬨!”
這邊的響動很快驚醒了簡家其他人,兩盞彆屋的油燈很快亮了起來。
簡曉輝擔心地跑過來敲門:“大妹,你沒事吧?是不是春莉又在玩什麼花樣了?!”
簡爸簡媽也穿好了衣服奔過來。不過,簡爸跟兒子一樣,喊的是:“懿娃兒沒事吧?”
而簡媽則吼著:“春莉,春莉,你咋又哭了?你哭不得啊!”
門突然從裡麵被打開,簡悅懿氣呼呼走出來,對裡麵的人嚷道:“你找白鐵栓來鬨都沒鬨到名額,怎麼著?現在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受夠了!我現在就到爺奶家去!”走過簡曉輝身邊時,卻對他使了個眼色。
簡曉輝正驚惶,看到那記眼色瞬間安心,連忙說道:“哥陪你去,大半夜的不安全!”
簡媽一看,著急了,也顧不上簡春莉了,趕緊過來拖簡悅懿,卻被後者一推,一個趔趄,跌坐在地。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大閨女,把腿一盤,號啕大哭:“你這個不孝女,你居然推你媽!我養你這麼大……”
接著就尷尬了……
因為簡悅懿像沒聽到她鬨一樣,直接走出了院門……
簡爸也嚇壞了,氣得給了自己媳婦兒一腳:“好不容易把她請回來!你們兩母女又把她逼走了!你是不想過好日子了是吧?!”也追了出去。
至此,情況變成簡媽和簡春莉留在家裡各自大哭,簡爸和簡曉輝卻跟著簡悅懿去了簡家老屋。
對簡悅懿而來,今夜的事她等了好久了。而且這事到這裡,還沒完。既然想徹底解決此事,當然得再加把勁兒,把簡春莉逼到絕處!她走投無路了,才會解除蟄伏狀態,在條件還不成熟時出重招。
隻有等她犯下所有人都饒不了她的大錯,那時候,她就算再賣慘,再是差點被溺死,也不會有人同情她了。。
有簡爸在,路上她也沒跟簡曉輝解釋。
簡曉輝也聰明,沒問她。到了爺奶家,就搶在前頭叩門。。
把老屋裡的人都驚醒後,簡老大的媳婦是頭一個來開門的。一看門外這情況,趕緊就問了一句“怎麼回事”。琢磨著自己可能處理不下來,沒等他們解釋,就趕緊直奔簡老太和簡老漢那屋叩門去了。
不到十分鐘,一家人就坐到了堂屋裡。
簡悅懿表情十分忿懣:“爺,奶,你們都知道我不是個愛搬弄是非的人。你們也知道,我有什麼事都喜歡自己悶在心裡。家裡有攪事精在,真的攪得人不得安寧!!”
接著,她就把簡春莉找白鐵栓幫她要清大名額的事說了出來。
簡曉輝也適時地假裝難過傷心,把大妹為了孝養父母,寧可自己不讀清大,也要把名額讓給他的事,以及他為了不拖累大妹,去找公社和縣委的領導要名額的事統統講了出來。再哽噎地道:“都是我沒用,以為這樣就能皆大歡喜。誰曉得中途居然會殺出一個程咬金來……這個程咬金還是自家人……”
這一唱一和,巧妙的地方就在於突出了簡悅懿的孝心,以及兩兄妹互相著想的一麵。
這樣一對比,簡春莉簡直就是目無父母,而且連半分親情都不顧!
簡老漢氣得把旱煙杆往桌上砸去:“這個混賬!我明天就上生產隊打證明,跟她脫離祖孫關係!”
簡老太心疼地拉住簡悅懿:“你這傻孩子,你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從來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