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錯位人生5(1 / 2)

王同誌坐著當當車回到南鑼鼓巷,買了豆汁焦圈、麵茶糖油餅,提著回了紅旗胡同,一腳邁進院,便聽廊下籠裡的八哥扯著喉嚨叫道:“偷鷹賊!偷鷹賊回來了嘍——”

王同誌氣樂了:“說誰呢?”

“你、你,說你呢。”八哥嚷著,翅膀一揮,抬著腳擺了個姿勢,“呔!好你一個偷鷹賊,還有臉回來,看小爺我不打死你——”跟著老爺子戲看多了。

王同誌斜晲了它一眼,看向捧著小茶壺,一口一口輕啜著挑簾出來的蔣老,揚了揚手裡的早點,怪叫道:“哎喲,看來有人心氣不暢啊,這心裡堵著氣,想來是吃不下東西了,正好便宜了我這老貨……”

蔣老瞪他一眼,返身進了屋。

王同誌得意地衝八哥掐了個蘭花指,扭身唱道:“認命吧小冤家,我和老頭子的感情,不是你想插足就插足……”

老爺子一噎:“胡鬨什麼,還不進來!”

“來了來了,”王同誌一邊往屋裡趕,一邊揚聲朝後院喊道,“小翠、小翠,拿碗筷,再端一碟醬菜。”

片刻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端著托盤便從後麵走了過來,掀簾進屋時,還不忘嘟囔道:“家裡都燒好稀飯,炒好了菜,您還上外麵買吃的,嫌錢多燒的慌是吧?”

王同誌取了托盤上的熱毛巾先擦了把手,然後又遞了條給老爺子:“你炒的菜,能吃?不是打死賣鹽的,鹹得齁人,就是貪便宜買了生蛆的老陳醋……”

蔣老蹙眉:“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小翠頭一低,手腳麻利地將王同誌拎回來的早餐裝盤,給兩人擺好碗筷,退了出去。

王同誌拿起蔣老麵前的筷子往他手裡一塞,笑道:“還氣呢?”

“我就不明白了,那小鷹你雕了一個又一個,不就是給他們爺倆雕的嗎,大的那個隱姓埋名,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呢,見不著麵,小的這個今兒也要走了,不送出去幾個,你的這份用心啊,又有誰體會得到?”

蔣老繃著臉不吭聲,好半晌才問:“見到人了?”

王同誌咽下嘴裡的油餅,衝他搖了搖頭:“我在家屬院後門等了會兒,見著袁教授了,拎著籃子,抱著鋁鍋,想來小宓昨兒又熬夜了。”不然,大雪天裡,她哪會讓老人出門張羅吃的。

“也不知道急什麼?跟被人拿槍在後麵追著跑似的,玩命的工作、玩命地學習……”蔣老呐呐了句,低頭喝了口豆汁,夾了焦圈吃。

王同誌一把將剩下的油餅塞進嘴裡,拿毛巾胡亂擦了把手,起身下炕,出門找小翠要了前兒的報紙,翻了翻,指著一個角落給他看。

說的是明年對三五計劃的調整。

從發展吃穿用,轉移為備戰備荒。

幾句話,代表的東西可多了。

兩人心情沉重。

S國因其內部政治問題跟我花國瀕臨決裂,兩國長達7000多公裡的邊境線現下空前緊張。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就敵視我花國的M國借此聯合了周邊國家,結成了反花軍事同盟,不斷派出高空偵察機、間諜衛星,飛抵我國多地上空偵察、拍照,並多次演習入侵我花國東南沿海。

戰爭一觸即發!

打不打?

怎麼打?

人家有核武器,我花國呢,核彈還沒影呢。

可不打,我國就要被這兩大集團沿長江撕開,成為新的戰爭前沿。

老爺子徹底沒了胃口,筷子一丟,目光從屋裡的家具飾品上一一掃過,然後扭頭看向窗外。

看這院、這院裡的花啊、樹和曲折回廊下的紅燈籠。

恍惚間似回到了1927年。

他花一萬三千大洋,從一位王爺後世子孫手裡購下了這棟宅子,彼時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誌得意滿啊!長子、次子、三子、四子還在,五子沒有離家出走,女兒還小,老妻撐著病體,笑得幸福溫婉……

孩子們笑啊、鬨啊,轉眼一個個大了,走了,一封封被鮮血染紅的信寄了回來……

老妻承受不住,去了,女兒嫁了,兩人種下的那顆紫藤倒是長得茂盛,如今都攀占了半邊牆頭,不遠的石桌石凳是大兒子找來的,二進院裡還保存著他和弟弟們生前的用品。

三進院是給小五留的,多年不歸,真的隻是跟他慪氣,而不是跟他哥哥們一樣,埋骨他鄉嗎?

四進院給小丫頭備的閨房也用不著了吧!

這一走,又何嘗不是永彆!

許久,老人長長歎了口氣:“把這院子捐了吧……能買幾杆槍也好……我那口老棺材啊,也該抬出來上上漆了……”

***

薑宓接到包裹是在火車上,王師長遞來的。

家屬院後門發生的事,她不知道,袁教授也沒跟她說。早上起的晚,被師娘喊起來,已經是七點四十五了。

抓起衣服穿上,胡亂地梳了下頭,洗了把臉,就提著醫藥箱跟在老師和來接的警衛、司機身後往醫院門口跑。

到了,立馬上車,然後直奔火車站。

找到所在的車廂,東西剛一放下,車就咣當咣當發動了。

全程都沒能跟老師說幾句話,隻來得及推開窗戶,衝下麵的老人揮了揮手,道了句“珍重”!

“給我的?”薑宓納悶地接過包裹。

“嗯,”王師長往旁站了站,好讓警衛把薑宓帶來的一個個書箱推進床下,“一位老人送來的。”

“誰呀?”

王師長跟巫家昱對視一眼,笑道:“你早年的一位病人,老人年紀大了,身邊又沒有子孫,知道你要走,就收拾了點東西,給你留個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