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宓的行李是個大大的藤箱和一個網兜。
網兜裡裝著搪瓷盆、飯盒和洗漱用品,藤箱裡除了套換洗衣服和一個不大的醫藥箱,全是書和筆記,加一起特彆重!
薑宓一手挎著網兜抱著小白,另一手拎著藤箱,走得吃力,還沒到樓梯口就被何穆追上了。
“薑醫生,”何穆一把拽住薑宓手裡的藤箱,“天已經很晚了,冰天雪地的開車很危險,你就是走也得明天吧?”
薑宓扯了扯手裡的藤箱,沒拽動:“鬆手!”
“薑醫生!”何穆壓著脾氣道,“咱能不能彆任性……梁院長叫你過來乾什麼的,你不會不清楚吧?”
掙不過,薑宓索性也不走了,藤箱往地上一放,抱著小白往箱子上一坐,抬眉看向逆光而站的何穆:“梁院長說你們軍醫院接收了個老兵,對方是風濕性心臟病,以現在的藥物和治療手段,無法完全治愈,隻能靠阿司匹林和抗生素等藥物維持。藥物用多了,已經產生抗體,入冬後,對方病情加重——開始咳血。他讓我過來看看能不有用針灸幫忙減輕些痛苦。”
薑宓說罷,點了點自己的腦子:“我記性很好,聽過看過,一準兒記得清清的,是何醫生和貴醫院不知道請我過來乾什麼吧?還有,我的時間很寶貴,你們浪費不起!現在,”薑宓抬腕看了下手表,“七點五十五分,給你半個小時時間,房間、被褥、吃食準備好。做不到……”薑宓笑,“我也不為難你,怎麼來的你就怎麼送我回去。”
“何醫生,我很講理的。”說罷,薑宓抱著小白起身,拉著藤箱往走廊的燈下移了移,伸手打開,取了本書,當場看了起來。
何穆張了張嘴,半晌喃了句:“那、那你等我會兒。”
聽著蹬蹬的腳步往樓下去了,薑宓扯了下嘴角,還以為能走呢!
這念頭於薑宓腦中也不過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她拋在腦後,整個人都沉迷在了書中。
手中拿的是來前趙陳剛送她的《人體解剖學》。
有了人體骨骼模型和人體經絡穴位打底,看起《人體解剖學》不要太容易,難的是怎麼找具捐獻的遺·體,親自上手驗證一下書中所說的大腦、小腦、心、肝、肺等,掌握其大小型狀、血管和組織,以及有可能引起的病變。
“咦,咱宿舍門口怎麼站著一個人啊?”不知何時,上來了兩位姑娘。
“聽說中醫部來了位薑醫生——袁老的學生。不知道是不是她?”
“安排在咱們宿舍了嗎?”
“想啥呢,人家一手針灸,聽說老厲害了,這樣的人物,便是住在咱這宿舍樓,那也是單間獨住。”
薑宓對來人毫無所覺,手中的書翻過,一目十行,看得飛快,一邊看,一邊思索,說盲腸是大腸的起始部,下端為膨大的盲端,左側與回腸末端相連,上續升結腸……字都認識,也能理解,可具體怎麼個相連,整體又是什麼樣,卻隻有想象。
醫學來不得半點虛假,光靠想象哪行,得看實物啊!
可怎麼樣才能看到實物呢?
小白在薑宓懷裡被人吵醒,扒著大衣往外探頭叫了聲,薑宓下意識地將它往回按了按,手中的書又翻了一頁。
“那個……請問你是京市中醫院來的薑醫生嗎?”其中一個姑娘湊近來,好奇道。
薑宓被小白勾著衣袖,劃了下手,徹底醒過神來,拍了拍它的頭,看向麵前的人,不太確定道:“你在跟我說話?”
“嗯嗯,”姑娘點點頭,“你是薑醫生吧,這麼冷的天……”她四下看了看,“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啊?”
薑宓抬腕看了下表,八點半了,人還沒回來,這辦事能力?
“你們醫院有實驗室或解剖室嗎?”
“啊?!”姑娘愣了下,“解剖室沒有,實驗科倒是有間實驗室。”
沒有解剖室啊,薑宓蹙了下眉:“實驗室有人體·器官嗎?”
姑娘嚇了一跳:“沒、有顯微鏡,化學試劑、培植液……”
薑宓失望地合上書:“附近有招待所嗎?”
“有、有的,”姑娘忙點了點頭,“出了我們醫院,往西走,走個大概兩裡地左右,路西,就是軍區招待所。”
薑宓道了聲謝,打開藤箱,把書放進去,拎起網兜係在藤箱的把手上,抱著小白,提起藤箱朝樓梯走去。
姑娘見她提得艱難,麵露不忍,琴盒往同伴懷裡一塞,快步追來道:“我來幫你提吧?”
怕薑宓不願,姑娘笑道:“雖然你沒說自己是不是薑醫生,可我還是想跟你結個善緣。怎樣,我的援助之手,要不要接?”
對方說得如此坦蕩,薑宓倒是笑了:“那就麻煩了。”
沒讓她提藤箱,薑宓把小白和網兜遞給了她:“你好,我是薑宓。”
“啊,真是薑醫生!”姑娘驚呼,繼而笑著伸手道,“你好,薑醫生,我是婦科新來的實習醫生呂瑩。”
薑宓與之輕握了一下,提起藤箱先一步往樓下走道:“我看你方才提著琴盒。”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文·化部要求每個科室最少報一個節目,我跟袁純合報了一個。哦,袁純就是方才站我身邊的那位,也是我的室友、學姐,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薑醫生,這麼晚了,你怎麼……”呂瑩悄悄打量了下薑宓的臉色,“要去住招待所?醫院沒給你安排房間嗎?”
薑宓笑笑:“安排了,我體弱,住不了沒暖氣、沒被褥的房間。”
“啊?!”呂瑩驚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怎麼會,早兩天我爺爺……”
“小心!”薑宓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拉她,倒沒聽清她後麵在說什麼,“嗯?”
“薑醫生!”呂瑩一把拽住薑宓的衣袖,急道,“雖然我不知道哪裡出了錯,可我聽大夥兒說,前兩天院長就叫後勤的王主任給你安排房間,他說你看書快,過目不忘,因此還特彆交待,屋裡的暖氣一定要足,書桌、書架一定要有。”
薑宓就著樓道的燈,打量著眼前一臉急切的女孩:“你跟梁冉是什麼關係?”兩人的眉眼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