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舍住了小半個月,賀憶城覺得,他這個舍友可能是半個啞巴。
如果他不主動搭話,戚風早可以一整天不說一句話。而當他主動搭話時,戚風早則均以最簡短的語句回應他。賀憶城慢慢意識到,他們初見那一天他可能趕上了戚風早話最多的時刻。
賀憶城無比懷念溫香軟玉在懷的日子,再不濟其實思薇的衣櫃也不錯,思薇脾氣雖然不好,但也是個美人啊。
他平日裡也不去跟那些弟子們一起上課,就到處晃悠思索下山之後的發財之道。這天正晃悠著,他就在客舍後隱蔽的竹亭邊發現了上次雲聲門聊天的那兩個人。
這兩個人中,雲聲門的少主叫雲致,四弟子叫雲從,他們就住在隔壁二舍。兩個人都是十四歲,在賀憶城眼裡這個年紀的小屁孩,最容易沾上自視甚高嚼人口舌的毛病。
顯然這兩個人病得不輕。
這次在亭中的還有一個賀憶城沒見過的少年,也差不多十四歲的樣子,穿著星卿宮弟子的黑色宮服,握緊了拳頭雙眼冒火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賀憶城輕手輕腳地靠近,以庭中樹木做遮擋,就聽見他們的聲音。
“怎麼予霄,你想賴賬?當初誰說三年之內必做星卿宮榜首,不然就跪下來給我們磕十個頭的?現在你連通過大考都很艱難,你自己說的話都不算數了嗎?”雲從抱著胳膊,挑著眉毛嘲笑道。
本隻是個微胖的少年,加上這副神情就顯得油滑世故。
賀憶城心說修仙的人還能修成這樣?
那個被稱作予霄的少年眼神暗了暗,似乎不能反駁又不甘心,嘴唇都要咬出血來。
“我確實沒能兌現誓言,但我不跪你!你要殺要剮我都隨便,但是我不會跪你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那少主雲致就笑起來,語氣不屑地說:“怎麼,你爹是我父親的仆人,你爹跪我父親你跪我,這不是正好麼?小的時候你也沒少跪啊。”
“你不要欺人太甚!”予霄雙目充血,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我欺人?那既然你說要殺要剮都隨我們,不跪也行,你站著讓雲從剮你三十刀,如何?”
予霄聞言臉色一變。
賀憶城心想,三十刀?不死也得殘了吧。
正在他們兩方對峙的時候,一個黑衣的身影走到竹亭之下,戚風早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這裡,冷冷地對雲聲門二人道:“星卿宮除了演武場外禁動刀劍,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想被趕出去麼?”
雲從和雲致交換了一下眼神,戚風早常來星卿宮,和星君們都熟識,他們對戚風早有幾分忌憚。雲從悠悠發話:“予霄,既然戚小公子都這麼說了,那也不要你挨剮了,你就直接跪地磕頭吧。”
予霄梗著脖子道:“不,我不!我除了師父宮主和柏清師兄之外,誰也不跪!”
戚風早皺著眉頭看了一眼予霄,予霄正是激憤之時,對戚風早說:“戚公子莫管,他們愛剮便剮,我不怕。”
雲從嗤笑一聲,嘲諷道:“恐怕瞎眼的是天梁星君不是天機星君,當年居然挑你這麼個貨色進宮做弟子。”
他這話一罵罵倆,賀憶城想要是即熙在這裡聽見他這麼說雎安,估計得一蹦三尺高,給他施個惡咒。
雲從話音剛落,戚風早的眼神就暗下來:“你居然這樣侮辱天梁星君?”
“我們可沒侮辱天梁星君,就是說他看走眼罷了。便是星君又不是真的神仙,還說不得了嗎?像我□□父那般飛升,才是真正的神明!”雲致見戚風早語氣重,便也提高聲音寸步不讓。
不用即熙來一蹦三尺高,這裡還有個和柏清要好的發怒了。眼見著連戚風早都要被卷進這場爭執裡,賀憶城揉揉太陽穴,從樹木背後走出來,笑著走進這幾人之間。
“怎麼了這是?這麼熱鬨?”他笑嘻嘻地說著。
雲從和雲致不認識他,一時間有些警惕又疑惑地看著賀憶城。賀憶城自我介紹是巨門星君的客人,在此養病。
他輕鬆地說道:“予霄小兄弟此前發過誓,我看他也不像是食言的人,既然不願意磕頭,那就挨剮吧。星卿宮內禁動刀劍,那是禁止私鬥,單方麵挨剮的應該不算,戚公子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好了。”
戚風早深深地看他一眼,並沒有說話。
予霄臉色發白,但是仍然硬氣道:“好,就這樣!”
少年意氣,寧死不肯低頭。賀憶城想,他在予霄這個年紀就已經充分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了,這孩子還是太嫩,得吃吃苦頭。
眼見著雲從就要拿出刀來,賀憶城抬起手來,做出一副笑臉:“且慢,兩位都是在星卿宮求學的人,沾上這種事端不太好,要不就何某來代勞吧。來日若我到青州,還請雲聲門的兩位多多照拂。”
他這般諂媚的架勢讓戚風早皺起眉頭,雲從和雲致一臉了然,雲從想了想擺擺手道:“那就有勞何公子了。”